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错误犯在哪里吗?
不是家长来不了吗?
她倒要看看,一顶处分的帽子扣下去,她陈橙的家长,究竟是来的了还是来不了。
于是,导员从电脑上调出陈橙的家庭信息,照着电话打了过去。
“嘟…嘟”的电话接通音后面,照映的是导员那张开始逐渐洋洋得意的嘴脸。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偏离了她的预判。
这电话号码是没错,接也倒是接了,对方也承认是陈橙的父亲。
可一听说陈橙是在学校里犯了错误,还是打架斗殴这种可能要赔钱的错误,吓得陈自立立马就挂了。
快的导员那嘴巴连处分而已的口型都没张开。
开玩笑,他可是只能从女儿身上要钱,从来不会往外给钱的主儿。
刚才,导员为了以儆效尤,打算当着诸位家长的面,先批评陈橙家长,借此好给陈橙脸色看看,因此特意还开了免提。
可对方不仅直接挂断了电话,表示着不想理这事,而且还表现出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样子。
这让导员有点尴尬。
她不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长,于是不信邪的再次拨打了过去。
这次,电话听筒里直接出现的是被挂断的忙音。
对方是连接都不接了。
陈橙好以暇整的双手抱胸,歪着头看着导员从这里一顿忙活。
看见这最后的结果,她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陈自立,果然没有辜负她的猜想啊。
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导员神色闪过一丝尴尬。
它连忙开口训斥,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
“你这个学生怎么回事,怎么总给我找事?你是看我平时工作的太轻松了,变着法的给我上难度是吗?”
顿了顿,觉得自己说话还是太客气了,根本没有体现任何的威严,于是导员继续说道:
“上次就是你父母来闹事,闹事有他们,现在孩子出事了,他们不仅不知道,竟还直接挂断我的电话,像是不打算管这事了?
陈橙,怪不得你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闹了半天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呵,真的不知道,你这样的家庭,是怎么让你考上大学的。”
这话说的,虽然讥讽的口气值直接拉满,但是没给陈橙造成半点伤害。
她十分认可导员说的话。
因为她自己也在想,陈自立这颗歹竹是怎么生出她这颗好笋的。
在一定程度上,她还得谢谢陈自立对她不闻不问当成陌生人的养法。
否则,她还成为不了现在的自立自强。
但是,认可归认可,对于对方随便乱扣的帽子,以及那晚上各位家长心神被扰乱的不宁没有好好听着的解释,她身为法学院的学生,讲究的是摆事实讲根据。
因此,她有必要再次重申。
“您实在是用不着这样费劲的非要请我家长来,然后将气撒在我们身上。
这件事情同我们无关,我们只是去吃饭的,您根本不用这样大费周章的叫家长来,让家长这样辛苦,因为他们的孩子,没有做错任何事。”
导员没想到陈橙敢当众反驳自己。
在她的职业生涯里,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学生,像陈橙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掌管着档案评改、选择入党积极分子以及增添绩点成绩和最终奖学金评定选择的权利吗?
她怎么通通没放在眼里?
还有最后那句话,学生们没有任何错。
话里话外这是指责她的错了?
身后一众家长听见这话也是面面相囧。
他们虽然听自家孩子说的确实是没有参与打架。
可既然没有犯错误,又为何会到了叫家长的地步?
这和初高中还不一样,这大学天南海北的学生,家长也需要舟车劳顿。
况且,见到这位导师的第一面,对方就直接给此次事件定了性——自己家孩子参与打架斗殴,情况非常恶劣。
其中一个人还给另一个人捅了一刀,半夜进了警察局。
他们当时还在想,自己家孩子果然是在掩盖着事情的严重性,根本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如今听着陈橙的话,几位家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认为这几个孩子串通好了从这里统一话术,相信老师呢?
还是该相信这个敢当面顶撞老师的小姑娘?
导员见几位家长的注意力有些分散,连忙将话揽了回来。
“怎么,进警察局的不是你们?”
“是我们,但我们是作为目击人证去签笔录的,属于正常行为。
饭店监控,警察局哪儿应该都有备案,连带着警车亲笔写的笔录,都收录在册。您未经过任何调查,就从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
污蔑我们,对您有半毛钱的好处吗?”
陈橙说到这里,有些聪明的家长已经反过味来了,当即脸上就不太好看。
毕竟谁也不想被当猴耍,哪怕对方是老师。
而听见这种赤裸裸嘲讽自己的话语,导员当即暴怒。
手掌猛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暴响,给在场的有些人吓了一激灵。
她严厉怒声呵斥道:“你用不着跟我在这儿伶牙俐齿的狡辩,我半夜从警察局把你们接回来是事实,你们若不是自己的问题,怎么现场那么多人,偏偏是你们几个被警察带走了?”
陈橙真的想翻个白眼给这位“老师”。
合着警察局的笔录她是一点都没看啊?
在进行辩解前,陈橙先是看了王晓雨一眼。
此时的她正躲在父母的身后。
眼睛因为多日来的哭泣依旧的红肿不堪,正微垂着头看向地板。
有着一种现在发生何事都与她无关,只需要听着最后的审判就可以了。
唉,陈橙不置可微的叹了口气。
这个傻姑娘,明明自己什么错都没有,还因为有勇气有义气才会挺身而出的去拉架。
怎么面对着导师,就一点争取真相的能力都没有了呢?
若是这样畏惧声音大的人的权势,那选法学又做什么呢?
沉了沉心情,陈橙淡淡的说道:“您身为老师,去警察局接我们的时候,不看笔录卷宗,了解清楚事情的真相,此为一错。
这件事情,仅仅只是因为我们的舍友,在大学时期谈的一场正常的恋爱,然后请我们吃饭分享她的喜悦,仅此而已。
你揪着这件事情对其更为严厉的刁难,此为二错。
身为导员,不能处理好简单的事物,反道让天南海北的家长抛下工作来从这儿听你无谓的训斥,此为三错。
你身为一个成年人,难道没有自省自悟,承认自己错误的勇气吗?”
陈橙说了这么多,听得孙淼淼眼睛都发直。
陈橙不愧是学校辩论赛的选手,这一连串的输出,直接让导员脸都绿了。
比那绿茄子还要绿。
另外两个人则是终于抬起了头,怔怔的看着陈橙,享受着她此刻爆发的独特魅力。
导员咬着牙,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话来。
说鉴于陈橙的父母没来,让陈橙先站到一旁去。
等到结束后,她要留下陈橙,单独教育。
随后,将刚刚陈橙指出的几点错误通通抛诸脑后,就好像陈橙从未说过一样。
她又开始了长篇大论和道德绑架。
洋洋洒洒的诉说着学生的恶劣和自己的不容易。
可她假装忘记了刚才的话,家长们可没忘记。
脾气好的家长已经神游在外,而脾气不好的,脸色已然是变了。
这老师这样诋毁自家孩子,任谁听了,心里都不会高兴。
导员见场面有些控制不住,有几个家长的嘴唇蠢蠢欲动,似乎对自己的审问马上就要开始。
不得不连忙草草的结束了这次“批斗会”。
板正着脸将几位家长和学生“请”出了办公室后,针对陈橙的“暴行”便开始了。
她本想借此机会,在同事们面前炫耀自己的手段,在学生们面前彰显自己的威严。
结果就因为陈橙这个老鼠屎,坏了她计划好的一整锅粥。
手指甩着签字笔,敲击在桌面上,发出令人心里厌烦的声音。
随后,便是开启了长达数十分钟的沉默。
她本想借着冷暴力来敲打陈橙,因为这学生实在是太能说了,自己说一句,她能有八句在后面等着。
可看这学生站的笔直,肩背半分塌陷都没有,泰然处之的样子仿佛是在站着打禅坐一般,让她这个计谋也不攻自破。
导员当然不知道,陈橙作为勤工俭学的学生,奶茶店兼职一小时也仅能挣到十一二三。
她有时为了既不耽误课程,又能多挣点,时常是放了学就站岗到深夜店铺关闭。
这十几分钟的站立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导员本想再多冷战陈橙一会儿,可看了看时间,到了该下班的点了。
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于是,导员冷眼斜视了陈橙一会儿,到底也没能想出到底能拿她怎么办的办法来。
只见她开始完全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的垂放在腹部,歪着头对陈橙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说道:“你这个处分,是跑不了了。”
陈橙同样微笑着还了过去,说道:“她们叫了家长的也给处分,我不叫家长的也给处分,请问老师,这个处分到底怎样能不落在我们身上呢?”
“她们有家长的监督,学校的监管,处分定会消失。你这个,不服管教,也没有父母看管,所以你的处分,会永远留在档案里。”
说完这句话,导员便静静的看着陈橙,等待着她的“幡然醒悟”。
谁知陈橙只简单的表达了“了解”后,再没有任何的动作。
这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
导员微微皱起眉头。
她刚才还在心里小小的幻想着,陈橙听见这个噩耗,会不会神色骤变。
最好是向自己下回求饶,承认着自己之前得嚣张和鲁莽,祈求着她不会在其档案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结果,怎么就只有一个“了解了”三个字?
看不透这个学生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凭借自己掌握的情况,她也不是那种家里有钱以后能出国深造的主儿啊。
这令导员更加费解,也更加在现阶段拿陈橙一点半法都没有。
揉了揉眉头,她感到了一丝心累。
“其他人的五千字检讨,你写一万字,一星期后,我会在会议厅召开年级大会,你,压轴出场。”
导员边说挑起一边的眉毛,伸出手指对着陈橙的脸指指点点。
这样的惩罚手段,无非是表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到了尾声,而她并没有输罢了。
检查?有意思。
陈橙在听到这个惩罚的那一刻,脑海里便预想好了一出大戏。
她要当那唱戏的名角儿,在压轴出场的时候赢得满堂喝彩。
到时候,她还得谢谢导员,给她了这个非常重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