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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公办的禀告完正事,宁云逍便并排与江璃戈、江璃戈他们跪在一处,那么近的距离,近到江璃戈能够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细雨的摧残下微微颤动。

瞧见这样鲜活的人,江璃戈一颗悬挂已久的心,才得以堪堪落下。

到底是御前,诸多讲究,众人各怀心思,却谁也未多言一句。

不过须臾,便有内侍前来代替盛武帝传令。

“宣,昭王世子宁云逍等人入殿回话。昭华公主与萧大人也入内避避雨吧。”

“是。”三人一道回了话,便有御前侍候的内侍上前扶着几人进了殿。

宁云逍被安排在正殿回话,江璃戈与萧醒嵘则在一墙之隔的茶室内休息,等待传召。

看见宁云逍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盛武帝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喜上眉梢,连带着声音都带了些许微微的颤抖。

“逍儿清瘦了。”盛武帝心疼地说了句,才察觉此话有些不妥,赶忙又道:“自爱卿坠崖后,前线一直没有喜讯传回,朕心甚忧啊!怎的如今一眨眼就入了京?”

“外忧内患,臣不得不行此先斩后奏之举,叫圣上担忧了,还望圣上恕罪。”

宁云逍说着,便又跪了下去,盛武帝可看不得他如此,快步下了台阶亲自将人扶起。

“此番受了这么多苦,还与朕客气这些作甚?来人,赐座!”

内侍连忙搬了太师椅来,又为宁云逍取了些干净的毛巾来,“世子,擦擦吧。”

“多谢。”宁云逍礼貌接过毛巾,囫囵地擦了几下,便同盛武帝禀告起正事儿来。

按照宁云逍的说法,广嶂沟此行,山匪们大抵是想将他们诱至陷阱处一举歼灭,因此最初倒是挺顺利的。

直到宁云逍落崖那日,队伍才遭遇了此行最大的一次重击,所幸队伍进入埋伏区后宁云逍便反应了过来,当机立断保全了大部队,自己却被山匪逼入绝路,中箭后坠入山崖。

宁云逍之所以能捡回一条命,还得多谢江璃戈,宁云逍离京剿匪前,江璃戈曾送了他一枚香囊。

香囊里填充的全是驱虫防蛇的药草,除此之外,还有一枚坚硬的铁片。

箭矢刺入身体前,正好被铁片挡住缓冲了一二,是以,宁云逍所受的伤远比他人所见要轻。

可纵使如此,落下悬崖的宁云逍仍是九死一生,足足缓了两日才堪堪能动弹。

躺在山洞里的两日,宁云逍虽动弹不得,但脑子却片刻也未曾闲下来,也分析出了许多蹊跷之处。

头次带军,宁云逍没用军营里固守成规的那套法子,最大限度的杜绝了信息泄露的可能性,可即便如此山匪们还能如此准确的掌握他们的行军走向,只能说明队伍里有内应,而且这个叛徒还在军中担任着颇为重要的角色。

也正因如此,宁云逍没敢再往军中与京城传递消息,而是暗中联系了几个可信之人带兵暗中行动。

而后,另辟蹊径,一击制胜。

宁云逍说得云淡风轻,隐密了许多细节,可饶是如此也听得盛武帝胆战心惊,更是无比恼怒。

“爱卿可知,是谁人从中作梗。”

宁云逍果断地抛出一个名字,“骆成楼。”

听到这个名字,盛武帝心里便已有了结论。

盛凌太平多年,这些个武将平日在京城尸位素餐也就罢了,面临敌人之时竟还要为了一己私欲与匪徒狼狈为奸,真是反了!

心中虽然恼怒,可盛武帝面上仍然平静,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朕有数了,此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圣上。”宁云逍微微颔首,将一本折子恭恭敬敬呈上,“此乃广嶂沟缴获的物品,已悉数入册,恭请圣阅。”

“好。”盛武帝点点头,又笑问:“爱卿此次立下如此大功,朕该赏爱卿什么好呢?”

宁云逍无不恭敬地起身拱了拱手,态度谦卑,“实不相瞒,确有一事希望圣上能为臣做主。”

“但说无妨。”

“臣与昭华公主之间,并无感情,硬凑一起恐成怨偶。”宁云逍眼睫微敛,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大片眼眸,任谁也瞧不出他藏在眼底的,究竟是何神色。“臣斗胆,以军功向圣上求一个恩典,许……臣与昭华公主解除婚约,婚嫁自由。”

盛武帝似有些诧异,“按说,昭华此番也算得上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回来头一遭事儿竟是取消你们的婚事?”

“是。”

“去将昭华公主请来。”盛武帝沉吟片刻,没应声,而是侧身冲内侍招了招手,吩咐罢又道:“你们年轻人有自个儿的想法,朕管不了那般多,今日你既求了,朕可以依你。不过昭华这姑娘也是个好的,为了你在外头整整跪了大半日,便是依着这份情谊,你也当与人家姑娘说清楚才是。”

宁云逍默了默,低低应了声“是”,踌躇间,江璃戈已换了身清爽的衣物,发髻稍稍理了理,不似方才的凌乱但仍然湿漉漉的。

江璃戈来的路上大抵已经知道了宁云逍所求,她惯是个急性子,丝毫不掩心中恼怒,一张漂亮的脸上有难堪,亦有伤怀。

“宁云逍,你要与我取消婚约?”

“是。”

宁云逍神色未变,只简短地应了声,甚至连解释都没有半句。

素来骄傲的江璃戈,说不出半句挽留的话来,她只怔愣在原地,死死盯着宁云逍那张默然的脸,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却固执地不肯落下。

“好,那便……如世子所愿。”

她咬着唇说罢这句,一撩衣袍,转身利落地跨出了养心殿,只留给了宁云逍一个潇洒的背影。

看着江璃戈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宁云逍空洞地收回视线,一时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谈不上伤怀,也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释怀,只觉胸腔里似有什么东西被豁然抽走,空空荡荡的。

盛武帝轻叹一声,刚要开口,就见那高大的身影晃了晃,随之……

轰然倒下!

接着,便是盛武帝惊慌失措的嘶吼,“逍儿!太医!请太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