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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你确定那人是在此处?”站在崔学士府门前,王玄之没有立时让门房去通报,而是先问清楚。

实在是道一在识路这一块上有抹不去的黑史,并且对于崔家,他非常的熟悉,自小但一起玩儿的,他下意识的不愿相信这里面会有一个穷凶极恶的存在。

崔家的崔,是五姓七望那个崔。

与他王家同属世家。

崔学士家是那个清河崔家的旁系,与本宗的表面关系不远不近。

崔家伯父做了个学士,官从五品官。能对当今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崔家可是出了人入朝的,别说我没崔家不敬你当今,总是想找我们几家的麻烦。

眼下朝代更替不过三载有余,正是用人之际,这修文馆可谓是风头一时。

修文馆校正图籍、典籍,刊正错谬。参与制度沿革、礼仪轻重,其馆主更是得高望重,学生数十名,皆选皇族贵戚及高级京官子弟,师事学士受经史书法。

修文馆左右皆是权贵与清贵,常人入不得。

既入了朝廷,崔家也不会辱没了自家家族名声,打自家人的巴掌,但凡他们经手的典籍等,挑不出错刺来。

连一本书都修不好,谈什么清河崔家。

这便是世家的骄傲,也是他们的底气。

崔家大哥也在修文馆中,好生的做着一个九品校书郎,如此清贵人家,偏生得崔家二郎却是另辟蹊径,弃文从武,当时沦为整个长安的笑话,迄今仍不为人所认同。

结果次子崔文渊,在与秦王麾下攻取东都战役的紧要关头,又回了长安,再不提自己的长枪,反而做了个纨绔子弟,在长安纵马斗狠,简直叛若两人。

对长安大大小小的人家都有所了解,除了是他们世家有心外,再有则是因为这崔家,与王家世代有姻亲关系存在,两族的子弟也是打小便交好。

他与崔二朗崔文渊也是自幼一起念学堂的,平日里逢重阳节之流,还聚一起登高赏酒品酒论时事。才对崔家如数家珍,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们此行要寻的人就在崔家。

还有另一个想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崔家那个特立独行的人,崔文渊。

如果崔家里头真有罪恶,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推开这扇大门。

道一很是坚定的摇头,就在这里头,进去一查便知。

王玄之还要再说,那崔家的门房已经认出他来了,“是王二郎君来了,小人立刻去通禀。”

一个门房唤的都是王家大郎君,而非是大理寺卿,可见世家有多么的傲气了。

眼下是夜中,仍在夜读中的崔家大郎便迎了上来,“是安道啊,来寻小二的吧。”

“嗯。”就在大门外,王玄之也不好直说来由。

不愧是长年沉浸在典籍里的儿郎,崔大郎笑容清俊温和,让道一也不由心生好感,只是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就有些赧然,那天见到的男子与他有七八分像呢。

两人被迎进了崔家大门,却不见崔学士与崔文渊。

小潼与小甲还有黑衣人手中,照行凶者的手段来说眼下性命当是无忧的,王玄之仍不敢耽搁,“崔大哥,文渊呢?”

崔大郎笑容不减,“你呀,从小大到每回来都是寻小二,我就知晓我这大兄没什么用处。”

“崔大哥,我有急事能带我去找文渊吗,”同时不着痕迹的露出身后的道一。

崔大郎了然,“这是要为文渊介绍新的朋友吗,我记得他在你的衙门里做事,名字叫道一。只是...”道一拱手一礼,崔大郎的目光在道一细胳膊细腿上扫视一圈。

他认为那不是他家小二喜结交的对象,本来王玄之便与崔文渊许久不曾相见,平添一个不喜的人,两位打小就要好的兄弟,这是要闹上天啊。

“崔大哥你与我们一道吧。”王玄之不止是好友,他还是大理寺卿。

全程不发一言的道一,跟在二人身后,右手在垂下来的袖中,摸到一物,使她心中稍安。

一会儿便来到了崔文渊的院子里,院门外有人把守,见是崔大郎,复行一礼,“大郎君,二郎君在歇息。”

“怎么,本郎君在这家中还不能见自己的弟弟了?”崔大郎乃是心思通透之人,王玄之深夜来访,不顾世交寒暄,直言寻小二,定是有要事与他家小二有关。

眼下小二又闭门不见,直觉这其中问题可大了。

“咳咳...”院子里的咳嗽声传来,“让我大兄他们进来。”

“是,二郎君。”把守的两人分立两边,任三人通过。

“进来吧。”

院子里并没有人,声音是从进对着院子大门里传出,一直默不作声的道一,忽然略过两人,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屋内的陈设一览无余。

一眼就能看到右侧靠里窗前书桌边坐着的人,比起那日在大街上纵马的崔文渊,今日给人感觉分外羸弱,仿佛一阵风便能把人吹跑。

崔家儿郎长相都不差,比起崔大郎的清隽温和,崔文渊多了几分不羁狂放,许是在军中征战的日子磨砺的成果,如今又同生了一场大病一般,虚弱不已。

“文渊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王玄之见此,快步上前。

崔文渊刚中带柔的笑着,“老毛病而已,死不了的。”

“可我前几日在客似云来见你是,你还不是这般模样。”作为知交好友,竟不知对方有这么个毛病。

崔文渊垂眸不答,一阵轱辘滚动传来,除崔大郎外,另外的两人抬眼望去,他身下坐的并非是什么书房的椅子,而是一张特制的轮椅。

二人俱惊。

“文渊这腿是何时伤的?”王玄之觉得很奇怪,伤了腿这么大的事,为何长安没有一点儿风声。

“你不也是伤了手吗,人活一世受个伤而已在所难免的。”见他攥紧受伤的右手,崔文渊勾了勾唇角,又道:“你可曾见我在长安城中下过马?”好似在指责对方对他的漠不关心。

崔大郎在一旁插话,十分担忧,“小二自伤了腿,便在家中养着,也不许我们外传,出门便骑了马出去,每回回来都要虚弱一场。”其实他也有些尴尬,分明是自家小二疏远了亲朋好友的。

“大兄!”崔文渊中气不足的嘶吼一声,显得十分愤怒。

原来这便是他从不下马的理由。

王玄之见他双腿伤了,一时间想到的竟是无腿的两名死者,还有他在长安城中骑的马,竟然变成了他出城去抛尸的片断,画面脑海里挥之不去。

却不知一旁的道一,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场景。

她见崔文渊头上的森然黑雾压过白雾,比上一回在客似云来见的,还要浓郁几分,便想要强行窥探。

经王荣之后,她又在大理寺大牢做了不少的测试。

仅凭双眼,只见那雾茫茫的一片,告诉她死者或是活人,都有其死前或者眼下最深的执念,王荣是借着她的好奇与不懂,主动展示的。

还有一种便是,只要她的识海主动与其相连,便能看见那雾后的真相。

唯一的问题,不管主动与被动,精神力的耗费,都需要滋补阴物的来蓄养精神,有机会得好生寻一寻了,免得成了白痴,理也没处说去。

强行破开迷雾之后,道一就发现情况和之前见过的都有不同。

果然有问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