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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科幻小说 > 致蓝 > 第194章 完美物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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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费因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下颚,鬼使神差地说:

“艾伦,你饿不饿?”

“你说呢?几十天没怎么吃东西,我闻着你身上都有一股香味。”

这话反而提醒了费因,他眼睛亮了一下,周昕安看到他的喉头轻轻动了动,应该是咽了口紧张的唾沫;说起来这个少年还真不会隐藏情绪,这样的男孩子根本不可能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楚斩雨吧?

他看到费因匆匆忙忙地说要去小解,借口离开了填埋地一段距离;艾伦看起来倒没多想,还沉浸在对尸骸的沉重情绪里,周昕的视角大概多以艾伦为视角,所以他并没有看到费因离开后去做了什么。

艾伦填埋好白骨上面的最后一层土,捡起绳索捆着的废弃木板,用匕首在上面刻了几个字:“不知名的勇士长眠于此。”

筋疲力尽的他坐下来,消耗了力气他感觉自己更饿了,想起培训课上的知识,艾伦不禁开始懊恼为什么把体力耗费在客观上无关紧要的事情里。

现在好了,随着腹中阵阵有气无力的哀嚎,上次吃过的啤酒烧鸭忽然从脑海里蹦跶出来,一丝不挂地在他眼前招摇过市。

就在这时他的鼻尖嗅到一股肉香味,费因回来了,他的手里居然拎着一只类似烤鸡腿的东西,不过这烤肉腿比鸡腿看起来大多了,表皮淡金色,还烤得滋滋冒油。

那瞬间艾伦感觉自己眼睛都绿了,仿佛有头瘦骨嶙峋的野兽挣脱锁链“嗷呜”一声俯冲了过去;等他打了个饱嗝,反应过来时,手里只剩下一根油光水滑的骨头了。

品尝起来很像羊肉的感觉,而且还挺新鲜,虽然难免未经处理的腥味,胃里瞬间填充了充足的食物,艾伦捧着骨头在原地呆坐了一会,然后他的眼神右移,注意到旁边还坐着自己的朋友,无辜地眨眼。

根据这根骨头的大小,费因大概是想把它作为两个人的长期食物的。

“对不起……”

“没事……”费因挠了挠头。

艾伦本想说“还有点肉在骨头上面,要不然你……”但是想了想这话有点借花献佛的意思,最终还是收了回去,他摸遍全身也没找到能和这骨头相媲美的食物。

看着朋友脸上少见出现的尴尬,无地自容的神色,费因忍不住笑起来。

“没事的,你吃吧。”他把骨头扯过来,毫不留情地将上面的剩肉一扫而空。

这肉尝着很新鲜,活像是刚宰的,很有可能水都没过,艾伦舔舔嘴巴:

“对了,你从哪里找到这么新鲜的羊?地球现在还有羊?”

“我去附近的废墟里找到的。”

捡到的。

万金油回答。

这个时候,冬天外面黑漆漆的了,躲在洞穴或者盖着草的深坑里,听外面呼呼的风声;旁边噼哩叭啦的篝火莫名的令他感到心安,还有锅上咕嘟嘟煮熟的骨头香飘出来了,而费因身上盖着外套睡着了。

艾伦是个无肉不欢的食客,他哪里尝不出这肉被火烤过的的血腥气分明还没散尽;他睥睨着费因:这厮在撒谎,而且他回答的太快了,就像提前知道我会这么问。

但是他没发现疑点,费因也一脸“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表情,艾伦只好心想现在地球居然还有野生的羊,简直可以竞选新一代十大奇迹。

这么想也说服不了自己。

无论是食草动物还是食肉动物,被捕猎时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费因供给羊腿的情况持续了几天,每次他都找各种借口离开一下,还不准艾伦跟着;一看就有蹊跷,艾伦一开始也没跟来,久而久之,费因的警惕性就放松不少。

在第七天,他们已经很接近最近的地面军区的时候,费因打完水回来后再次借口要离开,艾伦嘴上答应着,实际上偷偷地跟在他身后,看看这小子在搞什么。

这一跟踪,他发现费因看似走了好远,实际上就是在周围打转绕圈,最后他蹲在了一处较为浓密的灌丛后,伸出半个脑袋,似乎是在确定周围没人。

艾伦这辈子很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毕竟费因可是间谍特工出身。

为了对抗他的反侦察能力,艾伦也是用上了压箱底的卡视野战术;大概十分钟过后,他看到费因坐了下来,脱下自己的半只裤子,然后自然地掏出了斩骨刀。

艾伦匍匐前进,透过树叶的缝隙看,接下来的一幕让艾伦毕生难忘,场外看着这一幕的周昕安也毕生难忘。

他竟然……

看到费因忍着痛把火架起来之后,艾伦就悄悄地走了回去。

走着走着,他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仿佛都起义了一般。

终于,他忍不住捂嘴吐了出来。

费因用树叶和泥土擦干净身上的血,伤口的断面愈合速度非常之快;他拎着“烤羊腿”,娴熟地掩埋了火种,哼着小曲沿留下的标记走回了他们的临时驻扎地。

“回来啦?”

艾伦坐在地上,面色无虞。

自然地上下扫视了他一圈,把杯子递给他,里面是净化过的水,“看你满头大汗的,喝口水吧润润嗓子。”

“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费因嘿嘿一笑,把烤腿肉塞给他,“吃吧吃吧,记得留点给我哦。”

艾伦迟缓了一瞬,接过肉腿,感觉握在手里无比的烫手,自从知道这个来自于什么的时候,他真是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再吃一口;可是迎着费因炽热的眼神,蓝眼睛里纯真得没有一丝杂质。

“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还有多久才能到附近的军区。”艾伦为了不让他产生疑心,一狠心咬下,反胃感瞬间涌了上来。

费因毫无疑心地拧开盖子就喝,艾伦假装舔着表面的肉皮,暗则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他放在水里的药很快发挥了作用,坐在那里费因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倒在地上,沉沉地睡着了。

或许是天生素质所使,费因的耐药性很强,惯常的安眠药也好,麻醉剂也罢,对他的起效都小于普通人;他估计几分钟之内就会醒,所以动作必须得快。

他连忙爬起来,一把把肉腿丢在一边,迅速揭开费因的两条裤管:双腿十分白皙完整,检查之后,没有割断的伤口残留;但是艾伦也注意到了,这双小腿上原本应该具备的陈年旧伤消失得干干净净。

怎么可能?

周昕安吃惊地看着,他明明看到费因把自己的右小腿砍断了的。

艾伦也想不通。

他双手撑在朋友的身体上方,脑袋里闪过很多念头:为什么?怎么会……最终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费因由于缺衣少食而变得略显瘦削和冷韧的双颊上。

四年前,他应征入伍。既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也没有参加重大的军事任务。他参与过数次军事演习,在仓库站岗两年,还在废弃的储备营地区域站岗半年。

这些年里,他弥补了童年时期的大部分遗憾,除了一些实在做不到的事情。下大雪的时候,雪堆能堆到两三米高,贴墙而立。在清理雪堆之前,他迅速爬上墙头,从四米高的墙上跳下来。落入雪堆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最自由的人。只是之后衣服里的雪很难清理干净。近距离观察沙漠,远处战争与怪物的咆哮回荡着。

一场大雨过后,帐篷里漂着洗脸盆,一片草原湖泊在三小时内变成了三片。

大雨过后,道路被水流冲成了河流。因为他身材高大,换上拖鞋蹚过没过小腿肚的水,还被人称赞为“人字拖教父”,驮着人过河。每逢大雨,排水沟都得修。

修理过程中,他看着天空中的彩虹逐渐从小弧长成大半圆。

几分钟后,又一道更大的彩虹也在慢慢生长,直到三道彩虹同时出现,让我们感受到天空的美丽与震撼。

白天站岗时看着太阳,突然发现太阳周围有一圈大的日晕。但不能看太久,不然眼睛会晒伤,晴天夜间训练时,不用夜视仪就能看到满天繁星,还能看到一条若隐若现的星带,也许是银河。

休息时躺在草地上,看着一串卫星状的物体经过;看着一束光两秒后就消失,那应该是流星坠入大气层;看到地平线远处升起一个红球,那是月亮升起。草原上的满月刚升出地平线时像一盏红灯笼,升到空中才变成黄色。

前期搭建帐篷区时,因为有人把标牌移动了半米,他用镐准确地砸到了埋在标牌半米远的电缆,导致整个帐篷区停电半天。打雷、闪电和沙尘暴天气时,他用篷布盖住弹药车的油布,以防飞石。上厕所时,看到远处有一条细长的黄色龙卷风一路扭动着直冲云霄,夜间站岗时,能听到狼嚎声和马的嘶鸣声。军事演习时,我们躲在装甲车附近,看着武装直升机在头顶七米高的地方呼啸而过。在草原上,以挖掩体为借口,查看那些可疑土丘下是否埋着苁蓉和刺草。

急救包里浸透血浆是真实的,担架上散发的寒气也是真实的,颁奖台上不会展示你膝盖着地爬过八百米雷区的膝盖,也不会播放你颤抖着用手缝合破碎内脏的录音。礼炮声无法掩盖止血带咬进手掌的闷响,绶带也无法擦净指甲缝里残留的腐肉碎屑。

你背回来的战友迷彩服右口袋里未寄出的家书是真实的,夹层里还有半融化的巧克力,狗牌上永远二十岁的刻痕是真实的,边缘还粘着半片向日葵花瓣。担架帆布渗进泥土的血迹是真实的,就像他们看到的最后一个黄昏。

艾伦·布什内尔展示柜里的铜牌最终会生锈,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弹坑水洼中倒映的北极星,就像少年的蓝眼睛。

当蒲公英种子在新坟上空随风飘过,每一丝绒毛仿佛都挂满了未曾说出口的名字。那是永远不会褪色的丝带,在春天的废墟上空默默飘荡。

“费因。”

一两分钟之后,艾伦伸手抚摸着他和恩师泰勒相似的面容,轻轻地他的额头吻了一下,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然而他不能让一滴落下,怕凉意惊醒了沉睡的人:

“今日你割肉啖君,他日我必结草衔环涌泉相报……纵我命不久矣,身死魂消,也愿为江水,与君重逢。”

画面上的人慢慢地模糊,洇湿成一团,像是风吹日晒的老照片,距离他越来越远;周昕安骤然回过神来,一眨眼,他仍然坐在沙发上,四周喝酒的人已经散了,满地烟头和啤酒盖,像夜空星点四处零碎。

放在桌子上的“伊甸之东”残骸里,慢慢地飘荡出淡蓝色的一道影子,那是一个梳着小揪揪马尾的少年。

周昕安睁大眼睛,那就是艾伦。

投影少年低头看着墙上悬挂着的将官照片,他向年轻的楚斩雨少将伸出手,却忽然发现自己无法抹平男人郁结着乌云的眉头,过去全息的投影是蓝色的荧光,一点点地跳动,落下,犹如穿越时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