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罗索的车上,杨森浩一直没有说话。尽管他内心已经有了计较,但表面上还是表现的比较忐忑。他‘紧张’地注视着窗外掠过的建筑和游荡的丧尸。直到车辆出了城,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区后,他才开始和克罗索攀谈起来。
“前辈,我想知道,现在世界上所有城市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吗?”
听到这个问题,克罗索眼神怪异地看了杨森浩一眼。但他想起杨森浩‘失忆’的事情后,还是给他耐心地解答了起来。
“没有,目前奥因兹大陆上,仅有肯达尔一个城市遭遇了灾难。”
听到这个消息,杨森浩噌地坐起,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不驱车逃离这里呢?是因为交通要道受损了吗?还有潘尼斯政府,为何不对这个城市予以救援?”
“嘿···无能怯懦的政府,即便知道是帝国向这里发射了生化武器。却别说来救援自己的人民,他们甚至还帮助帝国封锁了肯达尔外出的道路。任何尝试逃离的市民都会被驱逐回来,而想要强行闯关的人,则全部被镇压射杀。”
“据我所知,尝试冲击军队封锁而被射杀的幸存者,恐怕有数十万人了。所以出城这种事情,我是不建议你去做的。”克罗索解释道。
“怎么会如此?那些士兵把我们困死在这座城市里,又是为了什么?”
“嘁···为了讨好帝国的科学家呗。帝国向这里发射了生化武器,将肯达尔化作人间炼狱,帝国的实验场。我们这些幸存者就是这场实验中的小白鼠。而现在,帝国的实验尚未完成,自然也不可能放我们这些幸存者出去。”
“可笑的是,潘尼斯政府不仅没有将我们救援出去的能力。迫于帝国的压力,并为了讨好帝国,还要将自己的人民封锁在城市当中。让帝国肆无忌惮地进行实验。”
“小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霍尔街区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么?你在霍尔街区的时候,应该有看到一个体育馆外有一堆警示牌,提醒你不要进入体育馆的范围内吧?”
“当然,前辈。”杨森浩点点头,这个细节他还是记得的。
“那些牌子是我插的。体育馆内有非常恐怖的变异生物。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概在半年前,我所熟知的两个求生者团队,都被那里的怪物杀害了。”
“通过观察,我发现那些怪物的活动范围似乎非常有限,且活动的频率也很低。所以,我就去插了那些牌子,以警告附近的求生者。”克罗索悠悠地说道。
“那前辈为何不和那些求生团体联络一番,共同搬迁到城市外围来呢?”
“既然那些怪物的活动范围有限,想必像前辈这样居住在城外,就可以避免灾难了吧。”
说到这里,克罗索深邃地看了杨森浩一眼,随后淡淡地说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小子。在这座城市里求生,你最需要提防的,还是人类的幸存者。那些求生者团队我虽然熟悉,但从未和他们有过接触。”
“如我之前所说,这座城市中的求生者,多数都是死于幸存者之间的火拼当中,那些求生者团队也不例外。有时候上一秒还是同伴的两人,下一秒就可能因为一盒肉罐头的归属问题,而大打出手。”
“来自同胞的背刺,对那些求生者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这种事情,我亲眼目睹过很多次了。所以,我怎么可能主动去与那些求生者团队接触呢?多的不说,单是我农场里的粮食,就足够给他们杀死我的理由了。”
“当然,那些家伙,最终也为他们目光短浅的争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求生者团队覆灭的原因,可不见得全都是因为体育馆里那不可名状的怪物。”
“我可以帮助你,因为你只是一个人而已,如果你对我有不轨之心,我还处理得过来,那些大团队,我可没有,制约他们的手段。”
“小子,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一直独自求生的幸存者,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但我在这里,要给你一个提醒。”
“你和我,可能是这座城市里,仅剩的两个幸存者了。”
“我对你没什么敌意,就是太久没和人交流,想找个伴,避免自己哪一天疯掉。而且,农场里的活,我一个人打理起来也很吃力,需要个人来帮忙。”
“在这个城市里活了这么久,我们都不容易。身为人类,我们还是互相多帮扶一些的为妙。你来我的农场干活,陪我聊天,我包你的吃住,怎么样?”克罗索拍拍杨森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森浩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答道:“如果前辈没有其他打算的话,那我自然是乐意的。毕竟,比起过去冒死出去寻找食物,独自流浪的生活。当然还是在农场里劳作,有个定所的生活更好一些。哪怕说辛苦一些,也比丢了小命要好。”
“哈哈,放心吧,小伙子,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
“实在是一个人的日子太难熬了一些,所以我才会尝试着寻找城市里的幸存者。我放那些面粉,就是为了接济像你这样的独狼求生者。所以你看,我又不缺少物资,害了你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呢?”
克罗索说的,也正是杨森浩所想的。在他看来,自己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值得克罗索抢夺的东西。既然如此,信这位老大叔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自己毕竟是服役过的军人,在蓝星上也当过维和部队,上过战场。作为一名老兵,对付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大叔,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克罗索有信心在单打独斗中制服杨森浩,但杨森浩,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说来,难道我,是前辈帮助的第一个幸存者吗?”
“我帮过的人可多了,很多我都不知道他们的姓名。”
“我猜你是想问,与我同住过的幸存者吧?那倒不是。我以前也不是独自生活的,是和我的一个老朋友一起,他长我四五岁。我们一同打理着我的农场,一起在城市的郊区生活。不然,要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过去两年,我早就疯掉了。”
“除了耕作以外,我们也会经常外出。有时候是去打探军方封锁线的情况,有时候是去城市内寻找汽油之类的补给品。甚至无聊的时候,我们会干脆带上望远镜,在城市内的高架桥上游荡,观察城市内的情况。”
“可惜···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不一样···比起我的老伙计,我幸运得多。我的女儿在奥斯维玛读书,我的妻子也在那里照顾我女儿,所以她们都避过了这次灾难。但我的老伙计···他是他家里唯一幸存的人。”
“城市内的很多幸存者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从这样的灾难中幸存下来,第一个要做的艰难决定,就是要杀死那些已经尸变的‘家人’。”
“这种事情难免会给人留下心理阴影。有的人因此脱掉了道德的约束,行事百无禁忌,以掠夺杀戮为乐。而有的人,比如我的老伙计,就一直活在愧疚与懊悔当中,不能自拔···”
“差不多是三个月前的某个早上。我超例打扫了屋子,去唤我的老伙计起床吃饭。敲门却没人回应,当我破门而入的时候,我那老伙计早就上吊自杀了。”
“抱歉···前辈,问了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呵···也没什么不该问的吧。这些事情,也是我故意跟你说的。倒是你,希望别介意我这个大叔和你吐苦水。这种事情一直憋在心里没个人讲,迟早会把我憋疯的。”
“所以说,我倒是有点羡慕你小子。失忆一场,啥也不记得了。求生的心理压力可比我们小太多了。”
“额···或许吧,不过大叔说的也没错。在这样的末日城市里,也的确需要一个伙伴呢。在霍尔街区的时候,有些时候,真的会有想放弃生命的念头出现···”
“哈哈哈哈哈,没事了小伙子,现在我们搭个伙,也算有个说话的人了。现在城市里,只要不靠近体育馆的那些怪物,也没什么东西能威胁我们的生存。一直撑下去,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坚持到封锁线解除的。”
听闻克罗索此言,杨森浩便想要更深入地了解一下,关于所谓军方封锁线的事情。不过此时,车辆也抵达了克罗索所说的农场。杨森浩也只能暂时将这个问题按下来,准备以后再问。
“来吧,小伙子,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提防心,我也不主动给你安排房间,也省的你疑神疑鬼。除了我住的那间,剩下的,你自己挑一间,今晚好好休息。”
“明天起来,你也有活要干的,毕竟现在算是我养着你,你总不能白吃我的不是?”领着杨森浩走进农场的大房,克罗索拍拍他的肩询问道。
一圈转下来,杨森浩最终选择了位于三层的阁楼作为住房。上阁楼道路只有一条,且这条路是老旧的木制楼梯,如果有人踩在上面,这些木楼梯就会发出吱呀的响动。杨森浩可以凭这个,判断有没有人上楼。
如果有突发状况,他就可以从窗户逃出。三层楼的高度对他这样的退伍士兵而言,也没有任何危险。
选好房间,杨森浩便与克罗索商量,想熟悉一下农场周边的环境。克罗索也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如你所见,在城市遭受生化武器袭击。那些行尸走肉走上大街的时候,我们也感受到了恐惧。在农场的周围布置了许多陷阱,用以抵御那些丧尸。不过后来才发现,纯粹是我多虑了。”
“此处郊区远离城市,人口稀少。灾难当日,这里发生尸变的人很少。城市内的丧尸也走不到这个地方来,这些防御工事,是一点用都没派上。”
农场的外围,都竖起了高高的铁丝围栏。围栏的前方是一条条深沟,沟内有大量尖刺。整个农场的入口仅有一处,也就是克罗索开车进来的位置。
“很难想象,前辈,这样防御工事,居然只是两个人就能建立起来的。”
“哈,倒也不完全是。实际上,那些铁丝围栏本来就有,我和我的老伙计也就是挖了那些陷阱而已。就这,也花费了我们半个月的时间。”
一圈走下来,杨森浩也算完全熟悉了周边的环境,心里也有了计较。
“说来,前辈,既然你提到过,郊外受灾情况比较轻。那我想知道,郊外的那些幸存者哪里去了?还有,前辈你提到过的,军方的封锁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谈到这个问题,克罗索重重地叹了口气,瘫坐在沙发上,悠悠说道: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肯达尔已经彻底沦为了帝国生化实验场所的事情么?”
“军方设置的封锁线,就是为了封锁我们这些平民外逃的道路。让我们作为这场实验的小白鼠,为帝国提供相应的实验数据。”
“而郊区的那些平民,虽然在之前的灾难中存活下来了。但毫无疑问,这些人也渴望着可以从这个地狱般的城市中逃脱出去。”
“他们在明知军方设立了封锁线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要去试试运气,甚至是直接冲击军方的封锁线。最终的结果就是,除了我和我的老伙计当时仗着存粮充足,没去凑这个热闹外。其他所有人,基本都死在了封锁线军人的枪火之下···”
“我不能理解,前辈。虽然我失忆了···但我通过一些书籍,也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肯达尔是潘尼斯的重要商贸城市,就这样被那个···勒迪尼斯帝国所毁灭。潘尼斯政府不仅没有任何向帝国讨说法的行为。还要封锁自己人民的出路,主动把自己的人民送去给勒迪尼斯当实验品。甚至于,开枪射杀自己的人民?”
实在是,克罗索向杨森浩阐述的道理,太过超认知了些。
克罗索笑了笑,说道:“小伙子,你失忆了,对于勒迪尼斯帝国自然缺乏清晰的认知。不了解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拥有怎样恐怖的力量。潘尼斯政府不敢违拗帝国的意志,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我作为当事的受害者,从情感角度上,难以原谅政府的软弱行径罢了。”
“也罢,既然你失忆了,我倒不如,从头给你讲一讲,勒迪尼斯帝国,是一个怎样的国度吧。”
这是一个大话题,克罗索跟杨森浩一讲,便从中午讲到了黄昏时分。通过这一通讲述,杨森浩也算彻底了解了,这个名为勒迪尼斯的国度,在这个新世界中,具有怎样的超然地位。
“那也不对,前辈。就算勒迪尼斯在···奥因兹大陆上,有说一不二的超高话语权。但如您所说,这片大陆上,也不是不存在能与勒迪尼斯进行对抗的国家。勒迪尼斯如此侵害其他国家的权益,势必会引起它国的不满甚至是联合讨伐。”
“如果整个奥因兹大陆上的国家,联合起来对勒迪尼斯进行声讨,甚至是发动战争。不说给勒迪尼斯带去灭顶之灾,也势必让这个国家元气大伤。我不相信这片大陆的所有国家领导层,没有一个聪明人可以看透这其中的利害啊。”
对于杨森浩的不解,克罗索也是点了点头,悠悠说道:
“你说得不错。如我之前与你说的,帝国行事如此跋扈,周边国家不可能对其毫无怨言。奥因兹大陆上,唯二有能力与帝国掰掰手腕的国家,也只有奥斯维玛和维洛格尼。其中,奥斯维玛一直在和帝国进行各种形式上的竞争和博弈。意图打破帝国在奥因兹大陆上,对国际话语权的绝对把控。”
“虽然奥斯维玛也是一个强盛的国家。但比起勒迪尼斯而言还是显得弱小了些,尤其在话语权问题上。另一个强国维洛格尼,对于国际上的各种争斗则一直处于观望状态。”
“而其他小国,比如潘尼斯,则根本没有发言的胆量。所以,你所提到的‘讨伐战争’,现在根本看不到任何苗头。帝国也是仗着自己强大的军事和经济力量,有恃无恐。”
“当然,勒迪尼斯帝国当中,也不乏你所说的远见卓识之辈。据我所知,勒迪尼斯内,帝国议会的议员长德雷克·西蒙斯,也是帝国内第一大家族西蒙斯家族的话事人,帝国军工产业的实际掌控者。就一直在致力于帝国的政治改革,同时也在尽可能减少勒迪尼斯在国际上树立的敌对国家数量。”
“可惜,帝国内部,显然也不是铁板一块,存在严重的内斗情况。以这次针对肯达尔的生化袭击为例。说出来你可能都觉得荒谬,帝国决定对这里发射生化毒气弹,其实只是皇帝和部分帝国科学家的一时兴起罢了。”
“此事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奥斯维玛立刻借此事发难,要求帝国进行赔偿,并追究皇帝和相关科学家的责任。”
“然而,作为此事头号受害者的潘尼斯,在与帝国接壤的巨大压力下,却没有发声的勇气。导致在此事上,单凭奥斯维玛根本无法给予帝国足够的政治压力,让他们对此事给个说法。”
“而帝国的德雷克议长,在此事上想必也是两面为难吧。作为一个小平民,我也猜不到那种大人物的心思。不过,根据我最近收听到的广播信息来看。奥斯维玛似乎又开始在肯达尔受生化武器袭击一事上做文章了。而且帝国方面,也罕见地给出了不那么强硬的回应。”
“乐观点讲,虽然不指望真的能借助此事,给帝国造成什么麻烦。但没准肯达尔的军事封锁线,很快就要解除了呢?哈哈···”
不过,杨森浩看得出来,克罗索的乐观中充满了不自信。显然,对于克罗索这种,在末日都市中苦苦求生两年有余的人来说,希望,早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了。
“行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能再次在城市中发现一个幸存者,对我而言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值得庆贺。来,这是我自己酿造的啤酒,要喝一些吗?”克罗索从屋子的地窖内搬出一个滚桶,打开桶盖的封装,用大杯舀了满满一杯。抬起手中的酒杯,向杨森浩问道。
“不好意思前辈,我不喜欢喝酒。不过,我要提醒您一下,现在可是马上就要天黑了。外面随时都可能会出现游荡的丧尸,这种时候饮酒,万一醉了,可是会有大危险的。”
“哈哈哈,放心吧!我在这里求生两年多了,醉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没有什么危险可言!且不说这郊区本来就没有什么丧尸了,就算有,我们也只需要把农场和这间大屋的门窗封锁好,就可以彻底隔绝丧尸的威胁。”
看着克罗索如此高兴,杨森浩也实在不想坏了这位前辈的兴致。也只能对克罗索酗酒的行为听之任之。
不过,也因为他还对克罗索抱有警惕心的缘故。他也没有选择与克罗索一同痛饮。克罗索也不在意杨森浩的提防,自顾自地饮酒,同时与杨森浩东拉拉西扯扯的,问了许多问题。
最终,克罗索彻底醉倒在自己的沙发上,昏睡过去。杨森浩连续呼唤了克罗索数次,也没得到前辈的回应。无奈之下,他只能架着这位前辈,将他送回到卧室当中休息。
最终,他仔细检查了数次农场和大屋内的门窗封锁,确认安全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锁好房门,带着浓重的疲倦感,倒头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