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他是楚天秀至今为止,见过的最强者,站在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论实打实的力量,他至少能排在这个世界的前五,甚至可能是前三,乃至第一。
他这般大宗师级别的强者,在力量上面,已经可以算是“人间极致”。
这个境界的他,甚至都可能初步窥探到“精”,“气”,“神”合一后的小三合境界,徘徊在传说中的最有一招——破碎虚空的门槛上面,乃是人神之间的那个分界点。
这样近乎半神的人,才是站在这个世界上顶点的强者。
若非宋缺的心中,尚且还存在着“兴复汉统”的执念,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任何能够约束他的事物。
“如今的天下,马上就要乱了。在这乱世之中,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在这个世界上,刀是力量,剑是力量,家族是力量,权势是力量,财富也是力量。
但是相比于一个可望可不可及的宝藏来讲,一把能帮我横行天下,荡平这个世道的‘天刀’,才是我更需要的。
也唯有拥有‘力量’,也能达成我的抱负——成就最强,兴复汉统,以古代封建之法将东南海域的岛屿国土,尽数纳入到我中原汉族的旗帜之下。”
原来来到这之前,楚天秀心里还有点构思,直接说些关于复兴汉统之类的话题,引起宋缺的兴趣。
但是当他真正面对宋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那些准备和套话,都只是画蛇添足,无用之举。
在宋缺这样的真正的强者面前,楚天秀是无法“说谎”的。
说谎也是一个技术活,在说假话的时候,不论是面部表情,还是身体的姿态,都会有一点不自然,出现一点微妙的变化。
哪怕他微表情管理做到了极致,他说谎时导致的那种精气神之间微妙变化,于宋缺这样的大宗师级强者面前,都若如黑夜里的火炬一般的清晰明亮。
所幸楚天秀此来,并没有任何对宋阀不利的想法,甚至两人的精神追求,有着高度的统一和契合。
因此他根本不必太隐瞒,倒也可以更加坦诚一些。
“你这想法,倒也不差。彼此些许财物,的确是我们手中之刀,更加值得相信一些。不过你既然想要学刀,那在你眼里,手中之刀算是什么?”
宋缺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眼中浮现出些许赞许之色,继而开口询问道。
楚天秀心里清楚,这个问题,应该算是宋缺的第一个考较了,但他也清楚,这种问题,其实根本没有完全“正确”的答案——
他只需要直抒胸臆便好:
“刀吗?在心里,刀就是我的兵器,乃是我破开前方一切阻碍的无上利器!”
“刀乃兵器,破开一切阻碍的利器吗?这个答案,倒也不差。来,你且向我斩一刀试试!”
宋缺稍稍点评了一下楚天秀的答案,也并没有多少什么,就这么稍稍说了一句赞许之语之后,便不再评论楚天秀的想法,以半命令的口吻说道。
“宋前辈,那我楚某就失理了。”
楚天秀心知这应当是宋缺的考验和教学就要开始了,自然不敢怠慢。
他双眼微眯,单手从后背一节节的抽出刀来之后,自身的刀势便犹如在水库里积蓄的湖水一般,一节节的拔高。
他手中之刀犹如闪电一般劈到宋缺的身上的时候,他身上的刀势也膨胀到最大,犹如洪水出闸一般砍向宋缺。
“刀如水,势如洪。你这刀法,的确如同师道所说的一样,乃是在大江底下练出来的,的确不差!放在江湖上,也算的上是一门奇门绝艺了。”
宋缺这般开口赞叹一声之后,伸手往一边的墙上探手一按。
“铮“的一声,其中一把刀像活过来般发出吟音,竟从鞘子内跳出来,落入到宋缺的手中,却是于常人拔刀毫无区别一般。
原本的宋缺气势已足够惊人,但是当那把刀落入他手中之后,他的身上的气势便好似出鞘的宝刀一样,瞬间变得锋芒毕露,危险无比。
以至于宋缺掌刀的刹那一堵如铜墙铁壁、无形却有实的刀气,以宋缺为中心向楚天秀迫来,以至于楚天秀身上的肌肤如被针砭一般,刺的生疼。
在这一刻,楚天秀十分清晰的明白,传说中刀道最高的境界——人刀合一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他眼里,此时宋缺,他人便是刀,刀便是人,人和刀合成一个不可分割、浑融为一的整体。
在宋缺跨前一步,身上那冰寒彻骨的刀气便铺天盖地一般的向楚天秀卷了过去之后,他手中的厚背刀便破空而出,直接将楚天秀的刀路给封死。
他手中的后背刀的刀尖不断地颤抖,在两丈许的空间内不住变化,每一个变化都是那么清楚明白,宛如把心意用刀写出来那样。
一时间,楚天秀颇有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生出一股警告,自己若是继续出刀,那么宋缺接下来斩出的天刀,就会如天威降世一般的向自己劈过来,然后如同热刀切牛油一般的破开自己的刀势,继而轻松的将自己劈成两片。
哪怕楚天秀纵然心中晓得宋缺并不想真的一刀砍死自己,但是在这种刀势的压迫下,他却难免在心中生出一种直面死亡的幻觉感,以至于他下意识的就像要收刀防守,不敢直缨其锋。
天刀,屹立在这个世界上最顶点的刀法!
这一刻的楚天秀,终于真正见识了,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强者究竟是什么模样。
楚天秀甚至怀疑,莫说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算是他将自己手下的三千镇海军给调过来去围杀宋缺,恐怕也都能被宋缺一人一刀给杀个血流成河,溃不成军。
饶是如此,楚天秀却并没有胆寒,依旧鼓着勇气,挥出的刀势竟然没有丝毫改变,以一种奋勇向前,誓死不悔的态度向宋缺砍了过去。
这股气势,倒是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土一去兮干复还的味道。
“当“!两刀交击。
楚天秀闷哼一声,从口中吐出一股鲜血,连人带刀给宋缺的厚背刀扫得跄踉跌退了七八步,方才止住了后退的步伐,勉强停了下来。
“你这刀,用的可真够笨的啊!在我挥刀之后,你的刀势为何不躲不闪,毫无变化?难不成你对自己的刀法,竟然如此自信吗?”
宋缺挥出这刀之后,稍等了片刻,一直等到楚天秀调息之后,方才皱着眉头说道。
“不是我的刀法不躲不闪,而是因为我明白以我的层次,攻击也好,防守也好,躲避也好,纵然把手中的刀玩出花来,也不可能是‘天刀’的对手,还不如直接顺势而为,直接将自己的刀术完全展露出来,反倒可能让宋阀主高看一眼。”
楚天秀从口里面唾了一口血唾沫,强行压下身上的不适之后,方才说道。
“你这么想的话,倒也不差。
但你要知道,我这些年来,从未真正收过徒,所以也不知道如何教导学生,而我的刀法也不是靠学习就能够学到手的,否则我也不会没有将自己的刀术传给我儿宋师道了。
所以我只能以手中之刀,将你逼到生死绝境,挖掘出你的潜力。但若是你的潜力不够,未能满足我的要求,那你也真的会死在我的刀下!”
宋缺哑然失笑之后,脸上露出一抹正色,凛然说道。
“这自是无妨,我既然敢来宋阀,自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若是我死在了这里,那也就只能说我仅仅只是到此为止的男人罢了。”
楚天秀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恐惧之色,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不错,你若有此决心,倒也可堪造就!来,你且接我这一刀试一试!”
宋缺踏前一步,一刀横削而出,没有半点花巧变化,但却又好似蕴含千万种变化,颇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
楚天秀见到这刀之后,心中升起不由得生出一种大恐怖。
他心里清楚,纵然宋缺并不愿意真的杀死自己,但他此时也不会再留手,若是自己真接不住这一刀,被他砍死也就砍死了,哪怕宋缺事后怕是会为此惋惜不已,但是于楚天秀本人而言,日后却再无更多的可能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在这般可怖的刀势的压迫下,楚天秀的心里反倒彻底冷静下来,陷入了一种近乎于人临死之前生出的那种“走马灯”一般的幻觉。
只不过他看到的东西,不是他过往的时光,而是宋缺那看似古朴的一刀里面,蕴含了千万种变化。
在这一刻,楚天秀的精神好似凝成了一个点一样,颇有一种能够看透世间万物的幻觉。
隐隐间,楚天秀下意识的察觉到,自己的精神似乎踏足了另一个层次,也就是自己曾经苦求不得,仅仅只能将其当成一种清心静气用的心法的“井中月”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