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被她一连串的质问逼的愣住,脸上的愤怒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死寂片刻,雍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你莫要用你自己的狭隘心思去揣度他人!朕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她们会理解朕!而你——”他的手指直指皇后,“你不是爱朕,你是爱朕带给你的权力和地位!你处心积虑,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皇后听闻,挺直脊背,眼中没有半分畏惧:“臣妾何错之有!臣妾自出生便是庶女,遭人欺凌,受尽冷眼,可臣妾从来不信命!臣妾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臣妾甘之如饴!那些经历,那些磨难,都在为臣妾如今的地位增光添彩!”
“朕知道你嫉妒嫔妃,戕害皇嗣,没想到你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下手,事到如今,居然没有半分悔改之意,你这个蛇蝎毒妇,心狠手辣,真是令朕胆寒。”
皇后上前一步,直视雍正:“所有人都能指责臣妾,唯独您不能!您纳端妃,纳华妃,纳惠贵妃,不也是为了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为了稳固您的皇位吗?您口口声声说臣妾心狠手辣,可咱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为了权力和地位不择手段,谁又比谁高贵呢?”
雍正闻言,气血上涌,额头上青筋根根爆起,拳头紧握,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你,你……”
皇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皇上何必动怒?臣妾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您恨臣妾,恨臣妾揭穿了您的虚伪。可您别忘了,您我本就是同一种人。您为了皇位,可以牺牲任何人;臣妾为了生存,也可以不择手段。我们谁都没有资格指责对方。”
雍正看着眼前的女子,从前的她是那般温婉端庄,如今居然变成如此阴森可怖的样子。
“朕记得刚入王府时,你是那般温婉贤惠,端庄稳重,对朕也是关怀备至,如今,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一直在伪装?”
皇后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几分悲凉:“皇上,您可曾对臣妾有半分情义?这些年,您宠爱熹贵妃,将华妃、惠贵妃抬起来与臣妾分庭抗礼,丝毫不顾及臣妾作为皇后该有的尊严和体面,她们个个出身高贵,背后有强大的家族支撑,又有您的偏爱,将臣妾压得喘不过气来。可臣妾呢?臣妾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往上爬。臣妾的每一步,都是踩着刀尖走过来的!
您问臣妾为何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那臣妾告诉您,圣人有言,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您自己持身不正!您想要臣妾真心对您,臣妾做到了,可换来的却是您一次又一次的冷漠,无数次失望后臣妾才明白,人心,是暖不热的。只可惜啊,这个道理,臣妾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想明白。”
殿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雍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道:“皇后,你可知你今日这番话,足以让你万劫不复?”
皇后昂起头,声音如霜雪般清冷,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臣妾早已无所畏惧。若皇上要治臣妾的罪,臣妾甘愿领受。能有今日,不过是臣妾技不如人,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所有后果,臣妾一力承担。”
从她出生起,她的命运便被注定。她是家族的一枚棋子,是权力博弈中的一颗卒子。然而,她偏偏最争气,不甘心任由命运摆布,以自身的聪慧与坚韧,一步一步从深闺走向宫廷,从默默无闻的庶女,登上全天下女子所能到达的最高地位——皇后之位。
这一路,她走得艰难,却也走得坚定。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有敌人的,有盟友的,甚至有无辜之人的。但她从未后悔,因为她知道,在这深宫之中,仁慈只会成为致命的弱点。她选择了冷酷,选择了算计,选择了用一切手段去守护自己的地位与尊严。
如今事败,她站在这里,面对皇上的责难,心中却异常平静。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快。她的目光依旧清冷,神情依旧淡然,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命运的一场玩笑。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雍正,声音平静:“皇上,凡此种种臣妾从未后悔。今日之果,臣妾甘愿承受。只是皇上,您可以夺走臣妾的地位,甚至夺走臣妾的性命,但您永远无法夺走臣妾的尊严!”
她的身影在殿内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傲,仿佛一株屹立于风雪中的寒梅,任凭风吹雨打,依旧傲然挺立。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久久不散。
她的尊严,她的骄傲,她的不屈,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便面对雍正的愤怒,她也未曾低头,未曾屈服。
雍正的目光如刀,冷冷地注视着她,眼中既有愤怒,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然而,皇后却依旧挺直脊背,目光如炬,毫不退让。她的神情中没有恐惧,只有坦然与坚定,仿佛早已看透了生死,看透了这深宫中的一切纷争。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殿内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唯有烛火依旧跳动,映照出她坚毅的面容。
雍正不再多问,站起身走到御案前,执起御笔,笔尖蘸满浓墨,一边落笔,一边开口。
就在他落笔的瞬间,皇后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与他的话语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却又像是命运早已写好的结局。
皇后乌拉那拉氏(咨尔福晋乌拉那拉氏),天命不佑(祥钟华胄,秀毓名门),华而不实(温慧秉心,柔嘉表度),残害皇嗣(六行悉备),朋扇朝堂(久昭淑德),焉得敬承宗庙(于宫中四教弘宣),母仪天下(允合母仪于天下),着废为庶人(奉皇太后慈命),冷宫安置(以册宝册,立尔为皇后)。
而雍正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重重放下朱笔,不等墨迹干透,就吩咐道:“苏培盛,取朕的朱印来!”
“嗻!”苏培盛躬身应声,正欲转身,忽见殿外一名嬷嬷手捧雕花锦盒,步履匆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