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眼前的长辈如此悲伤,伊桃也不想再住在星园。
她不想和裴让,和裴家有一丝联系了。
她的公公婆婆现在因心疼她而悲伤,而这种悲伤,与她心底的悲伤,不会一样。
因为她到了如今,和失去了所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等裴让有一天和他真正爱的女人结婚,那个女人如果做的比她更好,唐婉之也会喜欢那个女人。
她又抽了几张纸递给唐婉之,“等过段时间,我会去看您和伯父的。”
她一定会去看。
毕竟裴南卿身上有着她妈妈的心脏。
她一定要看到那位长辈平安活下去才行。
看伊桃心意已决,唐婉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随后伊桃收拾了收拾,重新往外婆的老家去了。
车上,唐婉之给周回发了信息,问了问他,自己那个儿子现在在干什么。
裴让在医院。
昨天他喝的太多,而情绪也压抑到了极点,后来坐车晕车就开始狂吐,吐着吐着,吐了很多血。
他现在正坐在病床上输着液,同时看着和伊桃手里一模一样的离婚证明书。
他看的出神,周回对他说话他都没反应。
很久以后,他把离婚证明书扔在了床边。
在他旁边病床上躺着的周回先是打了个喷嚏,然后赶紧俯身去捡。
跟着裴让天天折腾,他昨天也着凉感冒了。
“你扔了干嘛?”周回问。
“要这东西干什么。”裴让翻了个身,背对着周回闭上了眼睛, “伊桃终究是我的。”
周回眉头皱起,“你说什么?我记得你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你之前……”
话说到一半,他戛然而止。
裴让用被子蒙住了自己,但依稀能感觉到他的肩和背在颤抖。
接着,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没真正分开的时候,觉得自己委屈时,总是觉得,好像自己是能放开她的手的。”
“可真正分开了,离婚了,我才发现,哪怕我是一滩烂泥,我还是想和她在一起,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周回,我心脏现在疼……”
周回以为,心脏疼是一种夸张。
直到护士进来帮裴让换药,发现他昏迷且还叫不醒时,给他赶紧做检查,才知道,他是因情绪激动所引起了应激性心肌病,然后昏厥了。
医生说他还挺严重,最少得在医院住一周。
而一周以后。
伊桃也忙完了外婆的后事。
裴让在上午出院,伊桃也在上午和唐婉之、秦斯年回到了安城。
回来的时候搭的是唐婉之的车,她说要回自己家,唐婉之知道她说的是回外婆的那套老房子,便把她放在了小区门口。
她终究是裴让的母亲,加之也许久没和儿子好好说说话,她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回家看看裴让,所以便没在伊桃这里停留了。
秦斯年对伊桃也不放心,但这些天陪着伊桃处理各种事情,他也没怎么见璨儿,也得回家看看自己的女儿。
而两人离开以后,伊桃并没有回家。
这一天,恰巧是立冬。
天明显比之前更冷了些,街上穿羽绒服的人越来越多。
伊桃站在小区附近的街道上看了会儿来来往往的行人,然后从身上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黑口罩戴在脸上,去了地铁站。
坐了四十分钟的地铁,又步行了半个多小时,她到了安城西区一处别墅区,然后摘下口罩,看着周围的景色。
她眯起眼睛,看着别墅区后面那座小山丘上的一片光秃秃的梨树,回想着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
有一个月,母亲赚了是其他时候三倍多的工资。
她很开心,然后在发了工资的那个晚上,带着她和外婆,来到了西区一家特别好的餐厅吃了一顿饭。
那晚母亲还喝了不少酒,后来从餐厅出来,母亲说想溜溜食,她们祖孙三人就在附近压马路,然后到了这个别墅区。
那时正是春天,梨花树都开了,哪怕是晚上,都能看出漫山的梨花。
她母亲看着梨花露出了笑,还感叹:“真美啊。”
她当时还煞风景道,“可是再好看,过段时间就凋零了啊。”
“我不管!”她母亲突然就像个孩子一样,“就是美,凋零了也美!”
说完,母亲搂住了她,“桃桃,妈妈如果以后能赚很多钱就好了,妈妈想在这里买一套别墅。”
思及此时,伊桃回过了神来。
外婆之所以葬在了老家,是因为那个村子,是外婆从小长大的地方,村子的后山里,埋葬着她的父母亲。
外公当年出国就没回来,永远留在了他的故乡,外婆过去说过,她离世以后,想要挨着她的父母。
现在外婆如愿葬进了她父母的坟冢里,就像数十年前的儿时,一直被父母所守护。
只是她的,比外婆早逝的妈妈,却……
是唐婉之对她说的,母亲捐献心脏之初曾说,想要埋葬在安城西区的墓园,说那里好。
她的妈妈,现在就沉睡在那座山后的另一座山的墓园里。
那个墓园位置的确很好,埋葬的都是安城的一些有钱人,若不是唐婉之答应了母亲的要求,不然她根本买不起这里的墓地。
最重要的是,那墓园能看到妈妈最喜欢的梨花。
现在她孑然一身,但好离婚后,裴家给了她一些财产,她可以在这里买起别墅了。
她现在想守住妈妈。
只是不知道,这里还有哪些房没有卖出去。
思及此,她迈开了脚步,朝那些别墅走去了。
结果走过两条小道时,就看见前面有位老夫人抱着的一袋儿梨子洒了,滚了一地。
她眸子一扩,赶紧过去帮忙捡。
等捡完以后,她才抬起头,与老夫人对上了实现。
那一秒,伊桃眼底闪过了一瞬的惊艳。
老夫人一头盘在脑后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不过一张脸虽然有皱纹,但五官实在好看,身穿着比较宽松的禅系服饰,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气质。
而老夫人看到她的那一瞬,目光也迟钝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温柔的微笑:“孩子,谢谢你。”
伊桃也笑,“不客气。”
而她这么一笑,老夫人的目光又恍惚了。
伊桃看出了异样,不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脸,避开了视线。
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笑,“孩子你真好看。”
伊桃又颔首,“您过奖了。”
紧接着,老夫人又说,“你长得很像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