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啜泣了很久,才让情绪平稳,接起了电话。
可伤心到无以复加的情绪又不是那么容易控制,对面璨儿银铃一般清脆的一声“喂,嫂嫂”传来时,她又控制不住的抽泣。
两人在一起很久的人分开,要断舍离的,何止只是他们两个人,还有很多别的。
如果和裴让真的离婚,只怕以后都不能和璨儿和秦斯年常见了。
她迟迟说不出话来,璨儿又说了一句,“喂,嫂嫂你在吗?”
伊桃抬起手捂住了嘴巴,怕哭出声。
“喂?”
璨儿又重复一声后,突然大声道,“爸爸,你帮我看看我手机怎么回事呗,给嫂嫂打通电话了,但嫂嫂那边一直没有声音!”
秦斯年的声音马上传来,“别着急,我看看。”
听筒那边传来了一点噪音,伊桃的眼泪沾湿了她的手背。
紧接着。
“喂,小桃,你那边能听见吗?”
温柔成熟的声音,就像不久前那个晚上陪着她发疯时一样,给了她一种能缓解心脏疼痛的安慰。
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小叔……”她痛哭道,“裴让要和我离婚,他要和我离婚!”
对面秦斯年怔了数秒,“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才刚和好吗?”
“他又误会我!”
伊桃之前被裴让阻隔在嗓子眼的话,在这个情绪爆发点,她都倒给了秦斯年。
“别人说我和季悬有什么,他就怀疑都不怀疑的相信了,可我从来没有这样轻易的误会过他,就是我误会他和段清梨,也是我亲眼目睹他们俩靠的那么近,甚至他还把我扔在包厢,不管我却带了段清梨离开……”
此时的伊桃完全无视了前面开车的司机,哭得就像一个被抛弃的无助孩童。
“他说了一大堆,好像我特别对不起他,可是话里话外我总觉得都是借口,我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我组织不了语言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然后,然后我还觉得,觉得很不安,那么怕,超级害怕……”
“他决定离婚了,他不要我了……我过去想离婚,也是觉得他爱上了那个霸凌过我的女人,我接受不了这种磋磨!”
“但今天,又有个女人站出来说和他有一腿,我没有一点误会他,我无条件的相信了他,他却反过来觉得我和季悬早就背叛过他,不要我了,我就觉得,误会我出轨这会不会是,是,是借口啊?”
伊桃头靠在座椅靠背上,哭的脖子上和额角的青筋跳动,肚子也不住的收缩着,话说的语无伦次的。
“他可能,已经不爱我了,只是随便往我身上安个错处,让我痛快离婚罢了……”
“最后我就,就问他了,我问他,你还爱我吗,然后他说,他说……”
“他说爱我什么……”
“小叔,裴让真的不爱我了,可是我现在接受不了,我不甘心!”
“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他,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不理解啊,我真的不理解啊,为什么我能,能,能想明白,段清梨和楚芸儿和他没,没有关系,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就非要认定,我和萧易,还有季悬,有关系呢!”
“如果要离婚,我也要清清白白的,我不接受,他给我扣这样大的一口锅!”
话到此她再也不能完整的说出一个句子,抬手捂着脸,用力的哭泣了起来。
确定她不说话了,秦斯年才道:“告诉我小桃,你在哪儿?”
“我,我……”
伊桃突然又有了上次那种手脚麻痹,呼吸不畅的感觉,她瞳孔散大,开始用力缓和情绪。
成年人多有无奈。
就是发泄,都不能痛痛快快。
她真的好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歇斯底里,在夜里尖叫,发疯的那种。
可前面司机开着导航,目的地是一家疗养院。
她不能那样放肆,她还有自己的责任,得去照顾外婆。
如此,她便极力憋住了自己的情绪,说,“我在车上,刚刚,从度假村开出来,他,他要送我回市里……”
可是,情绪如果真的能说控制就控制,她刚才就不会那么冲动。
一句话说完,她觉得心口疼得难以招架,眼前也突然冒出了金星。
甚至就是这短短数秒,秦斯年的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了:“他要把你送去哪儿?”
“嗵。”
突然手机掉落的声音,把前面麻木开车的司机给惊了下。
司机回头看了眼,伊桃眼睛闭合,嘴巴微张,双臂在身子两边摊开,呼吸看起来快要停止了。
地上的手机里不断传出秦斯年的声音:“小桃!小桃?喂?”
她这模样把司机吓的差点踩错油门。
司机是裴让的秘书,他赶紧靠边把车停下,在扶手箱里胡乱翻找,翻出了一个装咖啡是塑料袋,赶紧跃到后座,用塑料袋遮住了她的口鼻。
同时他又腾出一只手,捡起手机把免提一开:“秦总,少夫人遇到了点问题,您先挂了吧!”
音落,秦斯年那边陷入了沉默。
数秒后,秦斯年把电话挂了。
秘书一边帮助伊桃,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裴让打了个电话。
结果那边:“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秘书瞬间脸都白了,“活爹啊……”
好在伊桃没之前那么严重,在秘书及时帮助下,很快恢复了过来。
也因情绪刚才到了一个最难受的点,这次恢复后,她不哭了,平静了。
不过就是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秘书看她的呼吸开始均匀,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吓死我了您!”
伊桃的唇张了张,声音很弱:“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您没事就好。”秘书说完,又回到驾驶座。
但这次他往前开的同时,打了转向灯,可前方又是一条直路。
伊桃眉心微蹙,“你要掉头?”
“您看起来情况不好,还是回到老板身边比较保险。”
“别。”伊桃回绝,“我好了,回市里。”
秘书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打工人可真是难。
伊桃要是出了什么事,这责任他可担不起。
他从后视镜细细观察了下伊桃的脸色,看到她的唇开始有了血色后,叹了口气,收回转向灯,继续朝前开了。
刚才伊桃的确是把秘书给吓了一跳,他这重新开车时,腿还有点软,起步时油门不小心踩重了,车猛地往前蹿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随着秘书道歉的话,伊桃的手机从扶手箱上掉了下去。
“没关系,你慢点,别着急……”
伊桃轻声说了声,弯身捡手机。
不知是不是差点昏厥的缘故,她身子突然有了强烈的不适感,头晕恶心,像晕车一样。
她头靠在车窗上,打开了手机。
刚才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的时候,脑袋也白了,不记得电话是怎么挂断的,但想着,可能会让秦斯年担心。
她便找到秦斯年的号,给他打了过去。
对面秒接,“小桃!”
“小叔,对不起,”她抬起手来,揉了揉已经哭肿的眼皮,语气软糯谦卑,“刚才我太冲动了,把我的负面情绪,都倒给您了。”
秦斯年默了默问,“小桃,刚才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伊桃没有掩盖,“嗯,我刚才也太激动了,没能马上冷静下来。”
“那你能不能听小叔一句话。”
“您说。”
“等会儿到了南山服务区,到那等半个小时。”
伊桃有些疑惑,“为什么啊?”
“听话。”
“好。”
秦斯年怕她不听,“现在就告诉司机。”
伊桃便抬高了下声音,对秘书说,“哥,之后咱们到南山服务区休息半个小时。”
秦斯年听见后,马上对她道,“不舒服就把座椅调一下,闭上眼睛休息休息,或者听听歌放松放松,我挂了。”
之后车内陷入了安静,只有导航播报的声音。
伊桃乱七八糟的脑袋里,也依旧在疑惑,秦斯年为什么要让她在服务区等半个小时呢。
浑浑噩噩时。
时妤也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接起来。
时妤说,“我以为裴让是和你回房间了,怎么他现在和他的特助、严导还有其他几个人,带着楚芸儿直接坐直升机走了,你呢,人在哪儿?”
“我被他塞上了车,往市里走了,抱歉妤儿,我有点自顾不暇了,没能顾得上联系你。”
“别说这种和我见外的话!”时妤在电话那头训斥她,“我现在最希望看见的,就是你高高兴兴的!”
眼泪又没有一点感觉的从眼尾滑落。
“嗯,”伊桃从喉骨里哼出声音,“会议,不开了吧?”
“对,严导都走了,肯定不开了,刚才八爷说,可能到下周开,你别操心了……”
“伊桃!”
时妤话快要说完时,季悬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伊桃瞳仁一扩,立马把电话挂了。
她突然有点应激,不敢听季悬的声音。
结果,三秒后,季悬直接用自己的号给她打了过来。
伊桃浑身发抖,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前面秘书一直有透过后视镜看她。
瞧她没有接电话了,许是也希望她能转移下情绪,开心一点,和她搭起了话:“少夫人,老板说,您以前是学美术的,您有喜欢的画家吗?”
伊桃便礼貌的回应,“有的。”
如此,秘书和她聊了起来。
秘书说话很幽默风趣,没一会儿就把她逗笑了,两人就这样聊了一路。
不知不觉就到了南山服务区。
待车停稳,秘书说去上厕所,其实是避开伊桃给裴让又打了个电话,结果手机还是关机,他又给周回打,对面正在通话中。
而伊桃又陷入安静后,心情就不可自控的低落了,再想到是秦斯年让她在这里休息的,她觉得自己应该给秦斯年打个电话。
可是再想到季悬,她很怕开了机又看到季悬的来电。
正犹豫时。
“笃笃。”
车窗被敲响了。
她一激灵,戒备的转头去看。
然后便看见,秦斯年俊逸儒雅的脸上挂着温柔笑意,正弯腰仔细地往车里看着。
隔着黑暗的车窗,她与他的视线,却也交缠在了一起。
那一刻。
伊桃只觉得发疼的心上,好似被一股温暖至极的风给捧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