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大人,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您不妨回去问问粮店老板。
本夫人买粮食的时候,难道恐吓要挟他了?还是粮食售出,概不退换的协议,是本夫人逼迫他签的?
如果都没有,那这就是合法生意,本夫人不明白您的怨气从哪里来?”
奚云岫态度格外诚恳,眼睛直直盯着通判,大有通判不说出个所以然不罢休的架势。
通判也冷静下来,从做生意的角度上看,奚云岫确实没有问题。
一个买粮,一个卖粮。
燕京粮价也不是奚云岫操控的,在奚云岫买粮的时候,也没想到今天粮价会上涨。
只能说,自己那个大侄子傻,因为怕粮食受潮发霉,就把粮食全卖了。
真是蠢,受潮发霉能亏损几个钱?
顾头不顾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通判自知没有找茬的理由,转移话题道:“下官是很忙的,侯夫人有什么事,还是快点说吧。”
“是这样的,本夫人见受灾百姓,钱袋空空,无力重建家园。
有些人甚至打算卖掉田地……可是他们就是靠田地吃饭过日子的,失去了田地,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手段。
极端的,说不准会变成流民,或是干脆落草为寇。
如此对朝廷也不好,所以本夫人想了个法子。”
奚云岫道:“灾民们可以把田产暂且抵押给侯府,作为借贷的信物,侯府给予他们需要的建房资金。
他们可以继续正常的在田地上种植作物,只是挣到的钱,要按时交付给侯府一部分,直到侯府借出的银钱全部收回来。
到那时候,抵押的田产,侯府再归还给他们,绝不侵占。”
通判愣了一下,奚云岫说起灾民田产的时候,他还以为奚云岫是向其他权贵一样,要兼并土地呢。
没想到是用一个迂回的借贷抵押的方式,帮助灾民重建家园。
这样确实比直接买走灾民田产,手段要委婉一些。
“侯夫人找下官,是希望官府能帮侯夫人宣传这种借贷抵押模式?
可既然是借贷,那利息怎么算?”
如果利息太高,即便奚云岫兜了这么多弯子,也仍然和直接买走田地,断人生路无异。
奚云岫笑着比划了一个数字:“不收利息是不行的,侯府想做的是慈善,不是冤大头。”
奚云岫固然可以,直接把银钱发给灾民,让灾民重建家园。
但财帛动人心,人人手里有钱,人人就会想在保住自己银钱的基础上,掠夺更多的钱财。
那灾后没有自保能力的老弱妇孺,就是手脚健全者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恶性事件只会增加。
同理,奚云岫借贷不要抵押,不收利息,那借贷者能否及时还款,靠得就只有他们自己的道德和良心了。
人心难测,人心一向是经不起考验的。
通判听懂奚云岫的意思,态度好转了一些,拱手道:“侯夫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您确实是在为民做好事。
这件事下官可以帮侯夫人宣传,不过,您知道的,外面买地的权贵也不少,灾民是选择卖地,还是借贷,就不是下官能影响的事了。”
这是要划清关系的意思。
奚云岫眸光闪闪:“本夫人明白。”
权贵们热衷兼并土地是为什么?
自然是有利可图。
奚云岫的借贷抵押法,令灾民不用卖地也能熬过天灾,已然是动了权贵们的利益。
通判只是个通判,哪有本事参与进权贵们的利益相争?
所以通判顶多是多跟灾民们宣传一下,奚云岫的借贷抵押模式。
就这,也是凭着通判自己的良心,和对灾民的怜悯。
“本夫人在此谢过通判大人相助,”奚云岫笑道:“至于买粮的事,本夫人保证,那只是个意外。
再说了,福祸相依,令侄吃了点小亏,接下来未必没有大福气等着呢?
本夫人就不打扰通判大人做事了,告辞。”
通判望着奚云岫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福气?
什么意思?
难道这位侯夫人,要搞什么大事?
奚云岫和通判聊完,就把帮忙清理废墟的四个孩子都招了回来。
“咱们差不多该回府了。”
借贷抵押的事情既然提出,她就得拟出一份像样的合同出来。
四个孩子都很犹豫,容祈看看自己的兄弟们,带头说道:“娘亲,不能再多呆一会儿吗?他们好可怜哦,我们想多帮帮他们。”
到了废墟附近,四个孩子就自觉去帮人清理废墟,进行灾后重建。
他们还见到了埋在废墟下的尸体、被冷雨冻死的人,还有被砸伤砸断手脚的伤者。
跟在官府派的医者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第一次直面民生多艰,他们只恨自己太小,能做的事情又太少。
奚云岫眉眼温软:“你们有这份心,是值得鼓励的,但是你们更要知道,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情。
你们没学过医,年龄又小,做清理伤口包扎的活,力气不够,做煮药的活,还会惹别人担心你们,怕你们被烧伤烫伤。
你们自己想想,你们刚才做事,是帮的多,还是害别人提心吊胆的多?”
四个小孩齐齐低下头,他们刚刚确实沉浸在帮助别人的满足感里,忽略了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丫鬟护院担心的表情。
“想要帮忙,也要先有能帮忙的能力,你们现在连自己都顾不好,谈什么救助别人呢?”
容祈抿唇,又一次带头道:“娘亲,孩儿们明白了,我们跟您回去。”
奚云岫很欣慰,她的孩子们还是很讲道理的。
不过这也给她提了个醒,简单的急救知识,可以给小孩们培训一下了。
就在奚云岫领着四个小孩回程的时候,容妙婧匆匆跑来。
“见过小婶,小婶,我母亲那里出了些事情,求您快点过去看看吧!”
容妙婧的动作很急,裙摆有许多地方被划破,溅上了泥点,抓住奚云岫的手,就往施粥的方向走。
“别着急,慢着点,你娘没让个人跟着你一起来吗?”
奚云岫反手拉住容妙婧,不让这小孩儿抓着自己跑,心里有些怪异。
奚云岫和葛蔷的交集不多,和容妙婧也只有每天中午吃饭时才见面,对这对母女不太了解。
但印象里,这对母女都是端庄稳重的做派,怎么突然这么急躁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