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悦灵的到来,虽然让我暂时从彻底的颓废中稍微振作了一点,但困扰我情绪的根本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戒断了酒精以后,我开始失眠。是夜,在我辗转反侧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再和陆漓聊一次,把话彻底说清楚。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给陆漓发去了信息。
我:在吗?
发出这句话后,我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焦急地等待着,但陆漓久久没有回应。我甚至一度怀疑聊天应用成了单机版。
因为等陆漓的回复,我从夜里守着手机,一直到天明。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能接受她不会再理我这件事的时候,突然手机振动了。
陆漓回复了。
陆漓:刚醒,有事吗?
那一刻,我差点控制不住情绪,疯狂地用颤抖的手在屏幕上打字。但打了很长一段后,我突然冷静下来,又把它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不应该陷入和陆漓的逻辑争论里,不应该试图说服她,而是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是她的家人。所以,我说了别的话题。
我:听说你下周五就要出发去交换留学了。
我:行李收好了吗?
我:需要帮忙吗?
陆漓:行李我自己能收。放心,我生活能自理。
我:你上周末走得匆忙,东西都带够了吧?
我:要是忘了什么,我可以给你送去学校。我就放在你宿舍楼下阿姨那儿,不用见面。
陆漓:……
陆漓:陆然,这几天,你不会没去主卧看过吧?
陆漓:所有属于我必要的东西我都带走了。
陆漓:还有一些我多年的很私人的物品,我打包堆在了床底下。你要是嫌挤,可以拉到宋东你大哥的房子去。
看到陆漓的消息后,我心情沉重地走向主卧。上周末她最后在里面收拾了一通,拖着两个大箱子离开了家。当时我全程瘫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有勇气去主卧看看。现在,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接受现实了。
打开主卧的门,一间宽敞空旷整洁的房间映入眼帘。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那个会把房间弄得脏乱无章的陆漓,竟然真的能收拾出这样的房间。
梳妆台干干净净,原本抽屉里凌乱的化妆品全部不见了。
床上铺得很整洁,被子被叠了起来,枕头也好好地摆在床头,再也看不到以前散落的发卡、小皮筋还有长发。
打开衣柜,里面除了衣架外,再也看不到陆漓的衣物。
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陆漓的处心积虑。她一直在搬东西出去,而且是以蚂蚁搬家的方式在搬东西,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发觉。
仔细想来,她应该早在年前就在筹备了,每周她带到学校去的东西和她周末回来给我换洗的东西数量是对不上的。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她让我送东西那次,我发现房间很乱,衣服散落一地,也应该是她在为最后收行李做准备。
想通了这一切后,我再度拿起手机,给陆漓发信息,
我: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挺迟钝的。原来你一直在搬东西出去。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做得这么决绝的?
陆漓:我不是说过了吗?
陆漓:断绝关系,才能去伪存真。
陆漓:既然说到这个。
陆漓:昨晚悦灵跟我说了,说你悲伤得像失恋。
陆漓:好好笑。失恋的不应该是我吗?
陆漓: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好好冷静。
陆漓:我习惯有你在身边了。
陆漓:你也习惯有我在身边了。
陆漓:让我们都戒断一下吧。
陆漓:这段时间我们都不要再联系了。
陆漓:我会好好地开始新生活。
陆漓:也希望你开始新生活。
陆漓:等到我足够冷静,足够成熟。
陆漓:再来见你。
看着陆漓发来的话,我的心再次被刺痛。心痛良久后,我用手机给陆漓打了一大段话,试图说服她再考虑考虑。
我:陆漓,可能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变了。说实话,我也有过这样的错觉。你告诉我,你是在高考结束的时候知道真相的。我比你要晚得多。我是过年的时候在宋东时知道的。当时,我也一度很迷茫。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所谓的家人,不是血缘,而是成长的陪伴。十年,我们人生中珍贵的十年,都是一起度过的,你从少年到青年,我从青年到中年,这样的成长的陪伴,才是家人的意义。你要问我,我喜欢你吗?可能还真不一定。你挺讨厌的,还挺固执,比如现在,你就很固执。可我要告诉你,我爱你,因为你是我的亲人,从未改变。它早就超过了血缘本身。你现在在青春期,会错误理解这份感情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要逃避,我们一起解决它,好吗?
可等我发出这一大段话给她后,才发现她已经删除了我。那一刻,我没有了别的情绪,只觉得好笑。我把陆漓当家人,最后的结局是,对方不是我的好友。
我和陆漓的对话,就以她的那句“再来见你”结束了。我想起了她重新编写的那首歌——Let it be。
“
to be or not to be
it is not a question
别为我再担心
你知道我可以
涅盘未必就会重生
离别却能重启人生
今后无论走到哪里
我的心里一直有你
oh 最在乎你 再来见你
”
原来,她都是为了我写的,她就是写给我听的。她选择了离别去重启人生,所谓的去伪存真。
我还能怎么办呢?这么多年,我和陆漓的无数次交锋,都以我的妥协和退让告终。而这一次,她也赢了。因为,既然她决定了要走,要离别,要重启人生,我也没有办法挡着她不让她走。
而且,事实是,她已经走了。
转眼到了周五,陆漓离别的日子。
顾悦灵给我发来了航班信息,还邀请我一起去送机。我没有和顾悦灵一起去,我婉拒了她。因为我知道,陆漓不想看到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种离别的时候面对她。
我只是到了机场,远远地、远远地躲在角落,目送陆漓和朋友们告别,目送陆漓排队值机,目送陆漓消失在安检入口。
她真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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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地准备离开机场。
但顾悦灵发现了我。
“然叔!”
我回头,顾悦灵对我报以微笑。
“你还是来了。”她说。
“嗯。”
“小漓已经走了。”
“我看到了。”
“她还会回来的。”
“当然,”
“回到你的身边。”
“那可不一定。”
“一定会的。”
“不说这个了。”
我失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只想要独自离开。
“然叔。”顾悦灵叫住了我。
“对不起,陆漓的事,我现在不想聊。”我表明了我的态度。
“那聊聊我吧?”她说。
“聊你?”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顾悦灵笑着说,“既然陆漓离开你了,那现在我对你而言,身份不应该是再是陆漓闺蜜了吧?”
“……”
“不重新认识一下吗?”
“重新认识?”
“陆然,你好,我是顾悦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