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山时,已经是傍晚。
孟瓷靠在时逢燕肩上,似乎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时逢燕心里满是羞愧,他想起叔叔说的,那日的事不该告诉任何人,可是他确实不能欺骗孟瓷,无论孟瓷是留是走,都是怪他一时的冲动。
孟瓷缺不怎么在意似的,只是靠着时逢燕,紧紧抓着他的手,摸到腰间的乾坤袋时,孟瓷才抬头去看时逢燕的表情。
时逢燕把乾坤袋拿起来,从里面拿出那两枚灵石。
“这是我阿姐给你留的,记得偷偷用,别让人看见来了。”
孟瓷伸手摸过那两枚灵石,看了看他的乾坤袋。
“这个呢,也是玉姐姐给你的?”
时逢燕点点头,害怕她再伤心,伸出手臂把她箍在怀里。
“燕子,我孟瓷不是小心眼的人。”
“我知道,”时逢燕的声音有些沙哑,偏头咳嗽一声,清清喉咙,继续道:“可是我做的实在对不起你。”
“燕子,我只怪你小时候生的好看,惹了那么多女孩为你倾心。”
时逢燕听出孟瓷的醋味,越发后悔与陈岁安去了剪枝楼。他颤动嘴唇,决定对孟瓷坦诚相告。
“小瓷儿,我承认了,我确实喜欢岁安姐的。”
孟瓷身体一僵,忽的死死抓住时逢燕的领子。“可是她要嫁给太子了,我爹说的。”
“我知道,我说喜欢,只是喜欢,不是要娶回家当妻子的那种。”
“那是哪种?”
“岁安姐,好像一个妈妈……”时逢燕脸色涨红,在孟瓷耳边轻声说道。
孟瓷本来也是生气,她自然相信时逢燕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做,只是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听到时逢燕如此说,她站起身,挡在了时逢燕跟前。
“小瓷儿?”
“燕子,我知道,你在时王府没有真正的妈妈疼你爱你,所以你把岁安姐的温柔当成了母爱,但是……”
说着孟瓷伸手摸着时逢燕的脸颊,然后把他眼角的泪水抹去。
“但是你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了,夫妻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你要是觉得我不像个妈妈,我也可以学着做个妈妈。”
“小瓷儿,你太委屈自己了……”时逢燕刚要站起来,就被孟瓷一下按回地上。
“燕子,我孟瓷固然小气、贪吃、善妒、暴力,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娶回家的。你要么为我收心,当个小王爷,一生一世一双人,要么你就和玉姐姐一样,闯出名堂来,我孟瓷只要一个正妻的身份,还有一个孩子……”孟瓷心里也酸涩无比,但是自己也知道,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若是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疑神疑鬼,自己怕不是要早生心魔。“我孟瓷,只要这些,只要这些……你要是能做到其中一种,今日我孟瓷便在此处给了你。”
“小瓷儿!”时逢燕见她苦楚的模样,伸手抱住她的腰,孟瓷顺势倒下,拉着时逢燕在草坪上躺下。
“谁叫我爱你呢。”孟瓷摸着时逢燕的脸,露出一丝挣扎。
“我真想把你从这里推下去!你这个负心汉!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有,可是我难受!为什么你不带我去,为什么要和陈岁安单独待在一块,为什么我明明说了你要跟我订婚她们还是要爱你啊!”
孟瓷的眼泪和鼻涕流到时逢燕衣服上,时逢燕也不嫌弃,用里衫衣袖给孟瓷擦脸。
“燕子……我爹有七个妾,你以后会有几个?”孟瓷哭累了,趴在时逢燕怀里,手拨弄着时逢燕的头发。
“就你一个还不够?”
“岁安姐你是没戏了,玉姐姐呢?”
“我不清楚对她的感情是什么。”
“没事,燕子。”孟瓷抬起脸来,笑一下。“我感觉像是渡了一次情劫啊,感觉没那么渴望男女之情了。”
时逢燕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
“你不高兴吗?可是我也不高兴,你哄我一下好不好?”
时逢燕把孟瓷的头发往她耳后拨去,在她耳边悄悄说:“回去给你买粘米糕,加好多红豆。”
孟瓷摇头。“还有呢?”
“以后不会再跟别人单独喝酒了,一定叫你监督我。”
“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燕子,我问你,要是我瞒了你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时逢燕知道孟瓷这么说一定是有特别严重的事情要讲,点点头。
“哪怕你把刀捅进我心窝里,我也不怨你。”
孟瓷闭上眼睛,眼皮颤动,嘴唇也不自觉抿一下。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张牙舞爪地大吼一声:“哇哦哦——”
时逢燕被吓了一跳,身体向后一仰,腰重重磕在一块石头上。
孟瓷看着时逢燕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低下头去,把脸埋在膝盖间,笑声闷闷的,发出哭泣的声音。
时逢燕感觉孟瓷有什么瞒着自己,这估计是孟瓷纠结的根本。
至于自己和陈岁安的事,虽然孟瓷表达了好几次不重要,但是自己以后肯定要保持距离了。
孟瓷从膝盖间抬起头来,抓住时逢燕的肩膀。“燕子,你看这里美不美?”
时逢燕看看周围,萤火虫的光亮照着深翠的针叶林,给落尽了叶子的阔叶树染上自愧不如的神色。地上的雪这几天化了不少,只剩下薄薄一层也已经被二人压实,冷幽的雪气带着松针的油香,轻轻地浇在人鼻子前,似有似无。
孟瓷靠近时逢燕,呼吸有些急促。
“燕子,怕冷吗?”
“不怕,怎么了?”
“我给了你吧,你要我不要?”
时逢燕心底的疑惑更加深了,孟瓷今天说了好几次要把自己给自己,但是明明婚期就要到了,哪怕是害怕自己死在战场上,也该定亲之后,怎么这么急切?
“燕子,你怕冷的话我给你暖暖。”孟瓷笑的勉强,说着解开棉衣的扣子。
时逢燕急忙抓住孟瓷的手。“别!”
孟瓷要急哭了,拉扯着时逢燕的手。
“别拦我,求你了,要了我吧……”
两人拉扯之际,下京突然炸起几处,声如惊雷。
两人急忙站起来查看,孟瓷不安地搅动着衣角。时逢燕看到她的动作,但是觉得不太可能和孟瓷有关系,只是虚虚握住孟瓷的手,刚一握上去就感受到孟瓷颤抖的身体。
“怎么了?”
“被吓到了……”孟瓷说的很小声,时逢燕自从开了神识后五感已经得到了强化,这才听到这个破绽百出的理由。
时逢燕要拉着孟瓷下山,孟瓷借口上厕所,去深林里走去。时逢燕只好跟着。
结果磨磨蹭蹭,孟瓷才从树林出来,此时下京的火已经烧的很大,而京城的军队也大多出动灭火。
时逢燕拉着孟瓷下了山。
“燕子!”
“怎么了?”
“我们去喝点酒!”
“怎么突然要喝酒?”
“你陪我喝一点,我就不怪你了,还给你纳小妾,怎么样?”
时逢燕知道以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孟瓷算是回来了,只好点点头,却不想孟瓷直接拉他去了更远的郊外,找了一家从没来过的酒馆坐下。
此时夜深,酒馆也没有什么人,只有时逢燕和孟瓷,一边吃炸蘑菇一边喝酒。
“小瓷儿,这酒好浑,你怎么……”
“咳咳,所谓一杯浊酒喜相逢,我们是得喝浊酒。”
时逢燕只觉得孟瓷格外奇怪,但是孟瓷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满满是肺腑之言,时逢燕不解,依旧喝酒吃蘑菇。
孟瓷则是偶尔瞥一眼京城,随后边低头小口嘬着酒。
随着又一杯酒下肚,时逢燕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瞬间明白了什么,看着对面的孟瓷。孟瓷满脸泪痕,扑过来抱住时逢燕。
“燕子,你别怪我……你以后爱谁娶谁好了,我都不拦着。今天,就今天,你听我的。你乖乖啊……”
时逢燕感觉眼睛被蒙住,然后浑身脱力。迷迷糊糊中似乎被装进箱子里。然后便是一阵颠簸。
火还在烧,伴随着哀嚎和狂笑。
雪与血的交融,如同雪与梅花的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