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想问为什么就这样算了。
可看到谢澜眉宇间萦绕的忧愁,又问不出口。
试想谢澜这样一个爱恨,恩怨分明的人,怎么会姑息杀父杀母的仇人?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隐忍。
现在谢澜只是白身,既没有厚重的财富底蕴,也没有高贵的出身地位。
他拿什么去和幕后之人斗?
只能隐忍,别无他路。
姜挽替谢澜感到憋屈,看他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带了几分同情。
“谢澜,你也别太难过,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我和你一起查。”
说罢她掏出二百两银子递过去,道:“这是钱夫人给我的银子,那日救下钱钰,大半都是你的功劳,我那颗药丸不值多少钱。”
谢澜没有接,而是道:“我这两年不准备再和之前一样,花钱去打探消息了。王猎户这一次,已经打草惊蛇,惊动了幕后之人,想必那人现在早有防范。就算我往后花再多的钱,也打探不到什么,只会让这些银子白白花掉。”
“所以这些钱你收着吧,你想用它们做什么都可以。”
谢澜知道姜挽有些新奇的点子。
她能凭空变出效果奇妙的药丸,想出火炕,卤下水这些鲜为人知的东西。
银子放在她身上比在自己身上更有用处。
姜挽见他不要,也没强求,收回了银票,道:“不要就算了,正好我打算开一家药膳堂,你的这些银子就当做是入股投资了,等我生意好起来,以后给你分红。”
“好。”
谢澜含笑应下,两人之间的谈话也终于结束了。
姜挽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窗外看了两眼,惊讶道:“不知不觉天都黑了,这是聊了多久。”
谢澜也站起身,道:“我去做饭。”
后天他就要出远门,在此之前,他要力所能及的干完家中所有杂事。
明天还要去把王猎户接过来。
姜挽说得对,王猎户一个人住在山脚的木屋中,出行多有不便,周围又无人照应,若是遇到什么不测可怎么办?
谢澜揣着满腹心事去灶房了。
不想家里其余五个人已经在灶房忙活了。
姜微然炖了一锅南瓜粟米粥,又炒了回锅肉和白菜。
家里小孩多,为了保证他们的营养,姜微然又炖了一大盆嫩鸡蛋,出锅前滴上香油,撒上香葱,那味道飘出十里地。
家里的小黄狗,也就是来福。
它也循着香味跑到了灶房,围在姜微然脚边直打转。
谢靖坐在灶膛后面烧火,小虎和他挤在一起,偏要和他坐一个木桩子,两人你推我挤,好不热闹。
谢雪灵和小六很乖巧,帮着姜微然处理木桌上不要的鸡蛋壳和菜叶儿,不时还贴心的给姜微然递厨具。
谢澜和姜挽一推门,就看见这样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两人内心均感到温暖宁静,仿佛刚才谈论的令人沉重愤怒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姜挽挤进灶房,惊讶道:“爹,你怎么亲自下厨了?”
姜微然气色红润,眉目和蔼。
“我瞧天色不早了,你和小澜又在说正事,便不想打扰你们,带着孩子们来灶房做饭了。”
谢雪灵跑到姜挽腿边,仰着头软糯道:“大嫂,雪灵和二哥小虎都饿了,就想早点吃饭。”
姜挽笑道:“学习累着了,所以饿的快。雪灵就该多吃点,吃得多才能长得高,你现在比之前起码高了大半个头。”
不是姜挽瞎说,谢雪灵蹿个儿的速度是有目共睹的。
之前只到姜挽的大腿处,现在直逼姜挽腰部了。
而且不仅长高了,还胖了十多斤。
现在的谢雪灵更像一个玉雪可爱的小金童了,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
谢雪灵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道:“是大嫂养得好!”
她又瞥到姜挽身后的谢澜,忙添一句,“大哥也养得好!”
众人呵呵笑了起来,气氛融洽而温馨。
*
时间退回到前一天下午。
钱家管家带着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押送张才锦和黄明四人,以及清风书肆的付五吴全两人,气势汹汹的赶到了平遥县的府衙门口。
门口看守的两个衙役见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赶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慌里慌张的进去找县丞禀报。
知县大人不在,县丞代替其升堂审案。
钱家管家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道:“何大人,张秀才此人用心险恶,心肠恶毒,若不严惩,怕是会让我家夫人寒心呐!”
何县丞望着堂下被打的满脸鲜血,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张才锦,对钱管家一番慷慨言辞不敢苟同。
但钱家是洛河镇有名的大户,其名声在平遥县也是响当当的,县丞没必要触钱家霉头。
只是张才锦是秀才身份,不能对他随意施加刑罚。
再者张才锦唆使黄明几人打钱钰,也被人打了一顿。
这顶多算民事纠纷,钱家和张才锦私下里解决就够了,压根不必来公堂上对质。
可钱家偏偏把人送到衙门,目的不是为了让何县丞判罪,而是要让张才锦名声扫地。
何县丞在这个位子上摸爬滚打许多年,一下子就悟出了钱家的意思。
当即拍板道:“来人,写一份认罪书拿来,将张秀才的恶行统统写明,再让其按下手印,张贴在府衙门口和洛河镇的告事处,让全县全镇的人都好好认清张秀才的阴毒面目!”
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和面子。
如此一来,张才锦在洛河镇算是彻底臭名远扬了。
钱管家对于这个惩处很是满意,他拱手道:“大人英明,小人替夫人谢过何大人!”
何县丞笑道:“不必客气,这是本官职责所在。”
付五连忙壮着胆子开口道:“青天大老爷,张秀才还欠我们清风书肆三十八两银子,请大人帮小人追回啊!”
说罢他‘砰砰’磕了几个头,态度恳切。
何县丞一愣,问:“他还欠书肆银子?这是怎么回事?”
付五连忙把张才锦冒用他人名义,在书肆赊账的恶行一一说明,还把账本奉上,又让表弟吴全口述张才锦每日上书肆赊账的详情。
何县丞听罢,觉得地上躺着的张才锦真是被打轻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不要脸面的秀才。
他又喊来衙役,道:“再去写一份欠条,限张才锦在一个月内还清书肆的债务,否则允许债主上门武力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