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淇眼见太妃来不及救,程思珺只跪在淮王面前没有救的举动,一时破了心防,讲出实话。
方知雨停下脚,伸手摸了摸宋湘淇的头,“小坏东西,早讲实话不就成了?”
一转头,瞧见太妃的拐杖举在半空,宋筠的肩膀正在拐杖下方。
若那一棍下来,砸中的不会是她,而是他。
宋筠不敢去抢太妃的拐杖,又绝不可能让方知雨再受伤,一时焦急,便站到了她身后。
方知雨鼻子一酸,眼中起了泪色,他说过:她的身后,必定有他!
宋湘淇哭得呜呜不停。
太妃的那一棍落不下去。
程思珺的哭喊也没了理由。
宋筠重重呼出一口气,张开的手臂仍旧不落,可手心里却滑进了一只冰凉的小手。
方知雨拉住他,淡淡笑道:“我这人,如果真被惹到了,才不会耍那种手段,向来都是直接踹!”
这话似是只讲给宋筠听,却结结实实撞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宋筠终于放下心,反手将她牢牢牵住。
“既然真相已现,我与世子妃就先回了。世子妃的伤还需要处理。”
这话没有请求的意思,也不是特意讲给谁听,却实实在在表明了他的态度。
言罢,他就想走,却被方知雨往后拽了拽。
“稍等片刻,我还有疑问想请教太妃。”
太妃“嗯”一声当场傻眼,不明所以,惴惴不安。
方知雨道:“适才太妃言,‘为了主子谎话连篇,该掌嘴’,现在还做数吗?”
秀红和那个内监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半个字都不敢讲。
可也正是因为这头磕得分外虔诚,反倒证明他们适才撒谎。
太妃被噎得无言以对,方知雨却转头看向那何家妇人。
“杏儿?刚才是她打的你,现在还回去。总不能被人冤枉了,白白受欺负。”
杏儿适才不知何处生的胆,这会儿反倒怯懦起来,不敢上前。
十三却一挽衣袖,“我力气大,我替你打!”
“啪!啪!”
没等何家妇人反应过来,十三已经一左一右甩回了两个巴掌,末了,还啐一口痰才解气。
宋筠忍不住摇头,在方知雨耳边轻声叹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何喜欢十三了?”
方知雨回眸,盯着他看。
宋筠:“因为她跟你一个脾气。”
报完仇,宋筠带着方知雨离开,甚至没给太妃和淮王辞行,径直就出了修竹居。
一院子乱糟糟。
屏退下人,关起门来。
太妃上坐,淮王右侧站立,程思珺和宋湘淇都跪在地上,泪痕不消。
太妃戳了下拐杖,怒道:“就算湘淇有错,也不该容那野丫头当众责打!湘淇是你的女儿,将来也要获封郡主,传出去你让她怎么嫁人?”
“母妃也知道此事丢脸?”淮王侧身对着太妃,淡淡道:“那为何还能容忍这等阴谋诡计?”
太妃脸上皱纹一僵,“什么意思?”
“湘淇落水被救,母妃很快就赶到了修竹居,借机打伤世子妃。”
“借机?”太妃怒道:“在淮王眼中,你的生身母亲就是这样的?”
淮王顿了顿:“有人报于儿子,母妃到来的速度快到……比一个成年男子的用时还要少。儿子惶恐,居然不知母妃如今还能健步如飞。”
这话自然是调侃,淮王没有拆穿太妃早已等在附近的真相。
太妃听闻此言,立时呆住。
也就是说,淮王在踏入修竹居之前,就已经起了疑,瞧着她们一众人演戏,一直心知肚明。
“所以淮王,你是在看笑话?”
“儿子不敢。”淮王道:“儿子只是想看清自己生母,自己妾室,以及自己女儿是何等样人。”
太妃哑然,程思珺不敢抬头,宋湘淇却连哭都不敢继续。
淮王道:“世子妃是我淮王府福星,请母妃多担待她的年少恣意。”
太妃一噎,不知如何回应,只重重摔了茶盏。
淮王丝毫不受影响,继续道:“程氏……梅氏可生可死,却不能辱。往日之事我可不纠,今后你就好好抄写佛经,静心积德。”
程思珺伏地发颤,一个字都不敢讲。
她接到消息,得知世子和世子妃前往醉翁居探问梅姬,怕方知雨在淮王面前多言,才想先发制人,没料淮王这么快就知道了。
最后,淮王才语重心长地道:“自即日起,湘淇也禁足修竹居,与程氏一起修身养性。”
从头到尾,他都侧着身,没露出任何多余神情,讲完话便也出了门去。
程思珺由跪伏转为跪坐,散了浑身力气。
宋湘淇复又抽抽搭搭:“姨娘,都怪你,看你出的什么破烂主意。”
程思珺瞪了她一眼:“怪我?你怎么才挨几脚就承认了?我不是告诉过你,越惨越能讨你父王心疼。”
“闭嘴!两个蠢东西!”太妃长袖一摆,将剩下的茶盏摔了满地,“还没听出来吗?淮王已经让人盯住了修竹居,你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连带着我,也被盯了去。”
程思珺跪行至太妃面前,哭道:“那现在怎么办?”
“安分守己!”太妃恨恨咬牙:“等风头过去,我亲自给那野丫头制造意外,让她归西。”
***
方知雨出了修竹居,第一件事就是回身跺脚。
宋筠不解:“做什么?”
方知雨:“踩小人!”
十三和杏儿也跟在身后,一脚一脚踩在石子上、草坪上、空气里……
方知雨似乎并未解气,声音都有些沉:“修竹、修竹……坚韧?谦虚?这里面的哪个人占了此意?白瞎了这么好一个名字。”
宋筠忍不住笑了:“你可知我名是何意?”
方知雨想也没想:“竹子嘛。”
“那我不够高风亮节?不够身姿挺拔?不够……”
正讲着,方知雨顿住身形不动了,那小翘臀撅着,小嘴角扯着……
宋筠立刻就知道,跺脚又把脚踝给扭了。
闲话莫讲,他带着微微责备的神色走过去。
方知雨忙道:“没事没事,我站一站就行,大庭广众的,世子还是继续病着才好。”
宋筠瞪她,“是抱是背,你选一个。”
方知雨认怂:“那还是背吧。”
于是一个心满意足背上了娇妻,另一个从善如流趴到了宽阔的背上。
缓缓归去,踩着尚未化完的雪水,迎着拂面的冷风,不知不觉都裹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