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见状,又喝道:“反正我就一句话,给世子纳妾,且必须从官家嫡女中选。世子妃,你可听见了?”
“听见了。”方知雨内心毫无波澜。
太妃又问:“你是何想法?”
“没想法。”
太妃气得喘不过气,一呼一吸都像随时要倒地,“淮王,到底如何?”
淮王眼见着方知雨轻声细语,就把他数年来无法应对的老母亲气成这样,内心有些恍惚。
迷迷糊糊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子以为,还是得看您孙儿喜不喜欢。”
太妃又一戳拐杖,“好,世子你讲!”
宋筠:“咳咳咳……全听世子妃的主意。”
“现在是如何?你们联手糊弄我这老东西?”
淮王和宋筠忙称“不敢”。
程夫人替太妃抚背,转头又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世子妃,太妃也是为了世子好,你别凡事都跟太妃对着来。”
“请问太妃想给世子纳几个妾?”方知雨淡淡道:“一个?那不出三天,世子必喷血而死。三个?就一晚上,肯定七窍流血。”
“你你你……你个歹毒的女人!”
太妃举起拐杖欲打,被淮王伸手接住。
“母妃小心脚下,切莫再动气。”
方知雨继续淡淡道:“世子今早为何吐血?还不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现在多睡一个女人,就少得几年寿命。那个建议世子纳妾的人才更歹毒,要害您孙儿呢。”
太妃脑子一转,突然卡住了。
卡了片刻,脑子突然清明了。
她只想着孙儿被野丫头迷了心,得找几个妾室来分散关注,却忘记孙儿如今行不得房事。
若强塞妾室进世子府,还真会害得孙儿早衰而亡。
太妃一想通,所有气焰都消散不见,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劳累了一整天,颓丧得不行。
淮王见状,忙道:“母妃,已近正午,儿子陪您去用膳?”
这台阶给得,又硬又直白。
可太妃居然接了,一句话不讲,起身就往外走,路过程夫人的时候,目光向她一扫,满眼都是嫌弃。
程夫人自然是有小九九的,但每回搬出“为了淮王好”,“为了世子好”,她的话都能入太妃的心。
可这回怎么就……
太妃正在气头上,她自然不好跟上去,眼见着丫鬟送药前来,伸手接过,送至世子面前。
方知雨见了冷哼一声,“这样不妥吧?世子父亲的小妾,亲自侍奉世子用药?落到他人耳中,乱的是伦理纲常。”
“咳咳咳……”宋筠是被吓的。
有些话,深宅女子向来难以启齿,可她怎么讲起来一套套的,还不觉脸红?
程夫人也没有脸红,但脸色是彻底变了,“世子妃为何如此针对妾?因为那日错将妾当做王妃,请错了安?可这也不是妾的过错啊!”
“是不是你的问题,还真不好讲。”方知雨盯着她,笑得很轻蔑。
程夫人突然低头抹泪,委屈得像是受了欺负。
方知雨翻起白眼,“我本不想跟你讲话,但既然你非要装出这种被我欺负的模样,那就摊开来好好掰扯。”
“成婚第二日,我人生地不熟,整个淮王府里,别人轻易认不出我,而我也不认得其他人。但那丫鬟居然在忙乱的世子府里找到了我,还将我带去了你的修竹居。”
方知雨想起“修竹”二字的含义,止不住冷笑。
“进入修竹居时,那丫鬟只跟守门人讲了几句话,就带着我进去了。如果你没有提前知道我会到,没有吩咐过守门的人,谁敢直接放我进去?”
程夫人脸上一僵,所有委屈转为呆滞。
方知雨也不管她在想什么,又道:“就算我行错了礼,问错了安,程夫人难道不该当场纠正?我可记得,你当时就容着我行礼,不让我起身,还只有冷笑。”
程夫人彼时只把方知雨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只想压一压她的气势,可没想过她当时隐而不发,事后居然条理有据,字字诛心。
一时没了应对之策,程夫人只呆呆站着。
方知雨却又道:“你侍奉太妃多年,应该比我更懂规矩礼仪,可自第一次见我至今,作为淮王小妾的你,可曾有一次向我行礼?”
程夫人只是淮王良妾,算起来就相当于普通家族里的姨娘,姨娘就应该给未来主母请安。
宋筠用手帕捂着嘴,欲咳不咳,只叹此戏妙绝。
方知雨就这样盯着程夫人,似笑非笑。
“咳……”一声低咳突然从房门处传来。
程夫人一听见这短促的咳嗽,立刻就跪了地,“妾身给世子妃请安。”
方知雨唇角勾着一抹冷笑,看向站在门边的淮王。
有些仇怨,不是不报,是得找到合适的时机再报。
从她开始反击的第一刻,就是因为发现了淮王在门边,要当淮王的面撕裂程夫人的假脸。
淮王知道世子妃是在向他告状,但这种情况,他能怎样,揪着程夫人骂一顿?
要知道,世子妃现在都还没改口喊他父王,他心底也有些怪怪的。
屋中静默良久,淮王终于妥协,“程氏,你回去吧。这几日就待在修竹居,无事不要外出,太妃那里也少去。”
程夫人立刻应了,又行一礼退出。
淮王顿觉无处安放自己,只得道:“幸苦世子妃照顾我这没用的儿子……呃……”
后话也不知道如何讲,便也出去了。
程夫人在外等着,又向淮王认错,声称甘愿认罚。
方知雨对程夫人,可谓是新仇旧恨,连王妃被陷害的事都一起恨了。
突然抬手,就把瑶盘和药碗一起摔出窗户去。
“程夫人还碰过这院子里的什么物品,全都烧掉!”
毫不掩饰对程夫人的厌弃。
淮王听见尾音,冷不防就打了个颤,心底直叹:儿啊,自求多福吧。
方知雨发过脾气,回头瞪住宋筠,双眸怨恨,小嘴怨毒。
宋筠下意识盖在腿上的毯子,“我……错在何处?”
“你个缩头乌龟!”方知雨怒道:“刚才一句话都不帮我讲!”
“我这不是病重嘛,话讲多了容易露馅。”宋筠苦笑:“再者,用得着我,你这小嘴啊,谁都敌不过。”
方知雨抬起脚,一脚踢在小榻边,怒冲冲道:“太妃让你纳妾的时候,心里美坏了吧?”
要不是背上伤口疼,她真想多踢几下,把四轮椅给踢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