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舸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你说什么？”
“我要和你妈复婚。”杨云全脸上全是算计，“你妈这些年，生意做得挺大吧。她一个女人能成什么事，还是得有个男人才行。我过几年就退休了，闲着也没事，去帮她管理公司。
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都能挣着钱，我肯定能把生意做得更大。”
他叮嘱杨千舸，“你可别犯浑啊。我告诉你，你妈这些年肯定攒了不少钱。咱们爷俩要不花，就被外面的野男人花了，咱们自己家的东西，凭什么便宜外人。我是你爸，我当然为你着想，你听我的——”
“就算你家穷得买不起镜子，尿总不是哑光的。”
骂到用时方恨少。杨千舸真后悔自己没多学几句脏话，以至于现在想不出任何有攻击性的词汇：
“你是真没数自己是什么东西。你吸了家里一辈子血，屁事没干成，就连现在的工作都是借了我爷爷的光。你还不明白吗，你这辈子就这样了，我要是你，就老实在家待着，哪来的脸出来吆五喝六——”
杨云全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在杨千舸脸上。
从两人出了小食堂，刘悦川和郑颂扬就趴在医务室门口偷看。
两人正讨论杨千舸他爸的长相，不明白两人明明相貌相似，为什么杨千舸看起来仪表堂堂，而他爸就是一副油腻猥琐样子，却被这一巴掌打断了。
两人临近捂住彼此的嘴，生怕对方骂出声。
可他妈都忽视了另外一位。
刘六六早和杨千舸混熟了，小家伙一见有人攻击自己的人类，立即怒吼起来。
它疯狂地甩着身体，试图挣脱牵引绳，给坏人点颜色看看。
杨千舸寻声看去，先看见刘悦川飞扬的发丝。
被她看见了。他想，杨千舸，你真丢人啊。
比刘六六先一步出现的是姑姑。
没有任何犹豫，她反手抽了杨云全两个耳光。
她做惯了体力劳动，力气比做办公室的杨云全更大，杨云全被抽得眼前一白，好一会才缓过来。
“xNm，你这个泼妇！”
他才稳重脚步，就想还手，杨千舸却挡在姑姑前面。
姑父也冲出来了，拿着擀面杖，把他们护在身后。
“我妈是你谁，你tm敢这么说话！”姑姑指着杨云全鼻子骂，“你个好吃懒做的货，忘了当初从家里拿了多少钱是吧！没事，我给你记得，我明天就去你们单位，给领导看看你的欠条！”
从考上大学那刻起，杨云全便在无忧乡立起精英人设，认为自己是个高人一等的人物。如今被亲妹妹当众揭了老底，他又急又气，手都哆嗦起来。
太难看了。杨千舸心想，为什么要被刘悦川看见。
杨云全被姑姑赶走了，整个下午，杨千舸都不见踪影。
他向单位请了半天假，谁都找不到他。
一直到晚上，他也没有出现。
郑颂扬洗完澡出来，发现刘悦川没在屋里。出门一看，只见她趴在矮墙上，踮着脚，伸长脖子看着杨千舸房间。
郑颂扬也看过去，只见房间漆黑一片。
“大杨还没回来吗？”郑颂扬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花露水，往刘悦川身上呲：“放心吧，咱们村没人能打赢大杨，他不会有危险的。快回家啦，外面蚊子多。”
刘悦川焦躁地划拉手机，“他没回小别墅，没回家，也不在单位宿舍，到底去哪了。”
郑颂扬见她要呆在院子里，便陪她一起。他闲着无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瓶Ad钙奶，边嘬边玩手机。
刘悦川心气不顺，看什么都烦，不自觉找茬问：“不是说买给杨千舸吗？”
刘悦川下班后，郑颂扬特意拉她去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说要送给杨千舸，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一排有五瓶，我就喝一个。”郑颂扬不敢惹她，只敢小声嘟囔，“最近越来越暴躁，还说没到生理期。”
说到暴躁，他又想起下午杨千舸挨的那一巴掌，愤愤不平说：“大杨他爸真过分，怎么能打孩子呢。不管大杨做了什么坏事，不能好好说吗。”
刘悦川忙着在各个群里搜寻杨千舸的下落，随口回答：“他爸是神经病，杨千舸有什么错。”
郑颂扬想了想，说：“还是有点吧，不实在气狠了，哪有父母和孩子动手。”
这一刻，刘悦川突然很烦郑颂扬。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
刘悦川也曾想对男友倾诉过往，但每次才起了头，郑颂扬总是觉得是孩子和家长双方的错。
她知道，郑颂扬是个很幸福的小孩，被家里保护得很好，是真的不知道世界上有故意虐待孩子的父母。
他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抱着个大肘子在快饿死的人面前吃得津津有味，还吧唧嘴。
即使他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离开帝都吗。我告诉你，因为我的手受伤了，拿不住手术刀了。”
刘悦川收起手机，看向郑颂扬：
“知道我的手为什么受伤吗，被我父母打的。
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总是打我，用皮带，用晾衣架，用拖把，用棍子……
大概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吧。”
看见郑颂扬脸上的诧异，刘悦川莫名某种报复的快感。
刘悦川窗户外有一条小路，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到了海边。
和‘老娘与海’那边不同，这里地势更加陡峭，浪也更大一些。
刘悦川到时，杨千舸正在沙滩挖坑。
坑有半米长半米深，他已经挖了好几个。
“姑姑说，你从小心情不好，就喜欢来这里挖坑。”刘悦川好奇，“要捉什么海怪吗。”
杨千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干脆自欺欺人地背过去，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刘悦川特意绕到他面前，“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觉得自己很丢人。杨千舸想着，眼前突然流淌出一片白光。
今天晚上天气很好，月光和星星都很亮。杨千舸以为有颗流星落在他眼前定睛一看，是刘悦川光洁的背。
她脱了自己的短袖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