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篝火的火光映衬下,韩立的面庞逐渐清晰。
尘封的记忆打开,女子经过最开始的惊慌失措,茫然若失后叹了口气:“是韩护卫啊。”
“是郡王爷派你来的?要杀人灭口?”
她这地方离大康根本不远,若是清河郡王想,只需借用最近的郡王一些私兵,一个冲锋就能将她救出来。
韩立垂首:“并非,王妃可知,在那一日后,郡王思念成疾,半年后便离去了。”
女子如遭雷击,她呆若木鸡,嘴唇翕动:“不...不...不可能的,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护卫不力!”
“你说啊!”她的声音嘶哑,语气很是绝望。
“王妃,并非是属下护卫不力,事实上,除了受到些许惊吓,郡王毫发无伤。”
“返回清河郡后,郡王大怒,降罚与我等,我等尽数受罚。”
“郡王大怒,上书陛下,陛下深感同情,同意自行择兵马寻回王妃遗体。”
“然,郡王开始抱病,半年后,郡王逝,临终前,还念念不忘王妃。”
韩立叩首:“自从郡王离去后,我等也如同那无根浮萍一般漂泊,而属下辗转多年,终于寻了个皇城禁卫的活计,再然后,陛下下旨,责令属下添为福王府侍卫。”
女人咳嗽:“咳咳...福王?是哪一位?”
韩立答:“乃陛下第九子。”
女子点了点头:“那韩护卫此番前来为何?”
韩立接话:“自然是请王妃与郡主回归大康。”
女子一声惨笑:“回归?老妪不过残花败柳罢了,即便郡王尚在亦不敢靠近一步,更何况...
老妇于此处受尽屈辱,饱受沧桑,依然无颜面对郡王,你回去吧。”
其实面前的王妃也不过三十来岁,但是十多年的监禁xN折磨,早就让她看起来像是个五十岁的老妇人了。
韩立犹豫:“这...世子应该会赡养郡王妃的吧。”
清河郡王与王妃生有一子,郡王死后他自然是下一任清河郡王了。
女子惨笑:“他?十余年未见,说不定老妇在他心里早就忘却了,就不去打扰他了,老妇于此处了却残生挺好的。”
“不过我却想问问韩护卫,为何如此行事?”
韩立回答:“郡王对我有恩。彼时陛下与世子都想将我等弟兄们全部诛杀,但是郡王言:留着他们戴罪立功吧,找回王妃的遗躯后再行发落便是。”
“所以,我等弟兄都蒙受郡王之恩。”
“不过...”女子拉过少女:“这丫头名为萧思嘉,乃郡王的女儿。”
“出行游玩时,我已有一月身孕。”
“被掳掠至此处时,我小腹也已显怀。”她讥讽一笑:“这帮畜生,不顾我怀孕,强行拉着我求欢,我假意奉承,实则保护思嘉。”
“终于,我诞下了思嘉,也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有孕。”
“他们寻此处监禁我母女二人,另外寻了几女传宗接代。也让老妇苟活至今。”
韩立轻声道:“王妃跟属下返回大康吧,即使清河郡王不同...属下与几个老弟兄们也会支一笔银钱给王妃母女二人度过余生的。”
“更何况,思嘉郡主乃郡王子嗣,这无可辩驳!”韩立补充道。
这一下,连一旁的小丫头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
女子呵呵淡笑:“换做你是他,你还认这死去十余年的母亲和亲妹妹么?全靠老妇一人之词你会不会相信思嘉乃他的亲妹妹?”
“而且,孤儿寡母的,也不一定有此处好呢。”
她时常教导萧思嘉:你是大康的郡主。
但是,真的让她回去当郡主,女子也不放心的。
会被吃干抹净的。
原因,就在萧思嘉姓“萧”。
“韩护卫,若是可以,你带思嘉走吧,让她隐姓埋名,做一个丫鬟侍女也比在此处当一辈子山野村夫好。”
女子又拉过少女,语气祈求:“思嘉马上要及笄了,我不想她嫁给那乱七八糟的南越人。”
说到这儿,后者下意识露出惊惧的神色。
“这帮家伙不是人!”女子咬牙切齿。
“老妇时日无多,撑不了多久了,就死在此处罢。”
韩立心念直转:“王妃不想落叶归根了么?”
这一句话,直接戳到了她的命门。
许是古人都有一个落叶归根的心愿,哪怕客死他乡,也要雇人将自己的尸体带回家乡安葬。
别说古代了,现代亦然!
有很多温州,福建,广东富商死后都要带回家乡安葬。
韩立继续说:“即便不回清河,那去平江县如何?
王妃有所不知,太子突然不能人道,陛下下旨废除太子,另外,令六位成年的皇子就职各地县令一年以考核,成绩最佳者则入主东宫!”
“平江县乃福王殿下分到的县城,虽然比起临安、洛阳之地苦寒尤甚,但也比此处好多了。”
“非属下浮夸,平江县若是至年底可称为荆州纳税数一数二的大县。就算如此,福王殿下王妃侄儿,思嘉郡主乃殿下表妹,这一层关系在,福王殿下也不会亏待王妃的。”
“不若王妃与郡主迁至平江县,就在那里生活如何?”
女子承认,她被说动了。
清河她是不敢回去的,但是平江县倒是可以去。
再怎么岭南之地那也是大康的地盘!
“阿娘...”少女也就是萧思嘉牵着女子枯瘦的手轻轻摇晃,语气里哀求之色尽显。
女子微微一笑,摆出清河郡王妃的气势:“韩护卫。”
韩立单膝跪地:“属下在。”
“接本妃与郡主回去,回大康!”
韩立点头:“属下遵命!”
说做就做,韩立朝外面吹了个口哨,几个汉子悄咪咪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具担架。
少女即刻收拾好了东西,其实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那枚金质项链已经是女子最后值钱的信物了。
几人轻手轻脚地将女子抬上担架,带着少女离开了这里。
韩立是最后离开这间竹屋的,他望着倒地的几人,冷哼一声,朝着他们腰间猛踹几脚。
这下子,他们就不再是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