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府。
上午的时候李木白正在看着一些卷宗。做为捕头之首,每天需要破的案子有很多,有时间他就会进行翻阅,然后找到其中的破绽,必要的时候,他还会亲自出手。
“大人,这是宫里送来的帖子。”就在李木白正伏案于前的时候,一名小捕头跑了过来,跟着把一个拜帖送到了他的面前。
“宫里的?”李木白听闻就是一愣。
他倒是常常可以进宫,但那都是皇帝宣诏自己,那是不需要发什么帖子的。
而除了皇帝之外,他与宫中的其它人是没有什么交情的,那谁会给自己送来帖子呢?
按说李木白的位置也是十分的重要,负责整个宣国的大案小情,就相当于后世的公安·部长一级。手握重权之下,想要拉拢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只是李木白十分的精明,他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是谁给的。
宣文宗现在又是春秋鼎盛之时,他自然不会轻易接受其它人送来的橄榄枝,所以就有意与其它宫中的皇子们保持着距离。果然这样一做,就更加深得了皇帝的信任。
现在,宫中竟然有人送来了拜帖,是谁那么不长眼睛呢?
带着好奇之意,李木白打开了拜帖,赫然看到落款竟然是三公主。
“三公主?”这倒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要说是某位皇子想要与自己沟通,加深情感,他都可以理解的。但公主找自己为何?
做为公主,是不可能继任未来的皇位,那就不会有什么未来,那与自己这个总捕头又有何交集?
想不明白,看不懂。李木白有心想要将拜帖放于一旁不予理会,但想着这是三公主送来的拜帖,他又不能不去。
无它,三公主的“恶名”,其它人或许会不清楚,自己却是知道一些的。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无天之人,偏生皇帝对她似乎很是纵容。而若是得罪了这位姑奶奶,谁知道人家一生气会做些什么?
怕是带人冲到京兆府都是有可能的吧。
真到那个时候,人家指着自己鼻子就是一顿的训斥,他怕是连还嘴都不行。
“罢了,倒要看看她找自己到底是何事。”想了一想之后,李木白还是决定要去赴约。反正自己一身本事在手,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看了看帖子上约定的时间,就在半个时辰之后,李木白这便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随后就带着一些心腹捕头直奔皇宫而去。
说来也是巧,这边李木白刚带人离开,那边夏和安就在贤王府管家马福来的陪同下,来到了京兆府大牢。
京兆府地牢。
一间昏暗的牢房之中,一个被吊着的人影正在苟延残喘。
荣广,曾经劫富济贫的江湖游侠,专门在昌都城外劫掠商队,而抢得的钱财,多半都给了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
久而久之,自然就引得了官府的注意。跟着四纹蛇总捕头李木白亲自出手,带着一众捕头设下了圈套。不疑有它的荣广跳了出来,一番拼杀之后被擒。
打断了双腿,被关进大牢,直等秋后问斩。
现在距离立冬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也就是说荣广的人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之中。
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身体上全无力气的荣广,现在一心想的就是求死,这样被吊着,全身疼痛的感觉,那每一天活着都是一种煎熬。
吃得是冰冷的粗粮块子,喝得都是污水,能活到现在,荣广靠的就是他一流高手的武功底子支撑。
虽然只是一流高手初期的实力,但也是一流。只是这些天熬下来,他身体的机能都退下去了不少,等于是一个半死人一般。
而就在他处于半昏半醒之时,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而来,跟着有些迷糊的他听到了一句并不是很清晰的话,“就是这个人,我们也要了!”
......
贾府。
古明月从外面回来了,一同跟着他的还有翰林祭酒龚知贤以及司业娄通闻。
按说以贾平安现在的身份,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应该是他去翰林院见上官,而不是把他叫到自己的家中。
只是贾平安实在是有些“怕”,甚至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或是得了什么专招麻烦的体质?
不然的话,为何只要一出门就会有事情找上他呢?
想着外界看自己,都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即是如此,他倒不如不出去了,把要见的人请到府中,这反而更符合他现在的身体情况。
至于说被请来的人会不会生气,呵呵,贾平安相信他们看到自己拿出的东西之后,一定就不会这么去想了。
龚祭酒之前是有些生气的。
怎么说他也是宣国的大儒,尤其是国字监与翰林院合并之后,做为这里的一把手,他可不是谁想见就可以见的。
贾平安呢,有才是有才,但年纪还是太小了一些,敢在自己面前托大,这是骄傲了?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但当见到了古明月,从他口中得知是有好事的时候,他还是压不住心头的好奇,带着娄通闻一起来了。
虽然只是见过贾平安几面,但这个少年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实在的,像是骗自己一个老头子的事情,想必做不出来。再说,人家之前不是刚拿出一些白纸送给了翰林院吗?
就凭着那些堪比宣纸,甚至在用途上还要强过宣纸的白纸,现在所有翰林官员谁不欠贾平安一个人情。不过就是屈尊再去一趟贾府,也算不得什么的。
就这样,两人来到了贾府,出现在了贾平安的面前。
双方见面,龚知贤先是关心了一下贾平安的身体,跟着又提及了现在那首已经风靡了整个昌都的将进酒以及轮回诗,最后才绕到正事上来。
“贾待诏,不知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呀?还有,你所说的好事,指的是什么?”龚知贤终还是有些藏不住心事,只是聊了一会之后,便主动开口问起了正事。
仅是从这一点来看,龚知贤的确还是比较适合做学问。试问,那些朝堂上掌握重权的大佬们,哪一个不是心机深沉之辈,与他们打交道,可是很难能够看出来,他们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的。
但做学问的人,还真就不能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不然心思都用在别的地方上了,那还怎么钻研学问?
贾平安并没有卖关子的意思,而是笑着指向院子里的一个大木箱子说道:“祭酒大人,司业大人,你们不妨打开那个看一看。”
“哦?这里又是什么东西,又是白纸吗?”这一次,龚知贤没有动,他年纪终是大了一些,像是动手的这些活计,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干吧。
娄司通张口说着,脚步却是没有停,已然来到了箱子旁边,将其打开。
跟随而来的就是一记惊呼之声,“这是书...都是书!”
的确就是书,一大箱子全是书。
这个放在后世随处可见,随处可买,有了网络之后,实体书越发不盛行的年代,放在此时,却属于十分贵重之物。
没有印刷术,便是连纸张都十分稀缺的时代,读书人想要看书,还多是以竹简为主,宣纸所订之书籍那就属于十分珍贵的了。很多时候,一本书可以成型,是需要用很长时间,这就酿成了很多孤本的存在。
这里的孤本,不是说书籍里记载的内容就是多么的珍贵,而是指因为保存不良最终始得丢失或是被损坏。
自从贾平安向翰林院提供了结实的白纸之后,这段时间,这些翰林官员们便用此来抄书。
是的,就是抄书。
还不是那种划拉的写法,而是一笔一画认真地写,务求传出去给别人看的时候,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而这样做,不仅耗费时间多,需要足够的精力,更为重要的是,抄写的时候是不能抄出断句或是错别字。不然的话,一个字写错了,可能传出去之后,就会出现很多的版本,会让许多人从开始学的时候,学习得就是错的。
这就又需要有校对。可即便是翰林的官员有不少,但做起这些事情,也算是工程浩大,且一年下来,也抄不出来多少本。
可是现在,摆在娄通闻面前的,就是一本本已经写满字的书籍。且字体清晰,刚劲有力、装订仔细,让人看之便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这是四书,这是五经,这是论语...”一本本拿了起来,传出的还有娄通闻那惊喜般的声音。
这一刻,龚知贤也不再拿把了,别看他年纪不小,可依然还是三步并两步的来到了木箱之前,跟着便是迅速翻阅着,然后眼中就全被激动所掩盖。
“好啊,好啊!”
贾平安依然还是坐在轮椅之上,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他算是知道为何这个时代读书人那么少了。
书籍少,便是最大的制约。
一个人想要读书,但根本找不到书,或是需要花费大价钱才能弄来这些书,那请问一下,书价不昂贵才是怪事了。
好一会的时间里,龚知贤与娄通闻的心情才平缓了一些,然后两人重新来到贾平安的面前问道:“贾待诏,这都是你抄的,还是你安排人抄写的?”
“都不是。”贾平安轻摇着头,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是印刷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