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是武将出身,虽说不是大士族,却最看不惯这些虚礼。
马鞭在几人之间虚晃一下,几人皆用手一挡。
马文才道:“当今天下,北有狄戎,南有叛军。我看咱们以后还是多举办无武射的好!”
见这几人又把自己和那梁山伯放在一起,他很是不爽,这帮只会喝酒吟诗的老帮菜,不配谈论骑射。
几位上宾脸上略显尴尬。
常夫子立马圆场道:“礼射突出礼字,讲究谦和,礼让,庄重。提倡‘发而不中,反求诸己’。主要彰显寓德于射,寓礼于射,以彰显尊贤风气。文才刚所说武射,不便在书院举行。”
几位乡里皆背着手,笑而不语。
马文才不依不饶,继续道:“尚德,尊贤固然是对,可是在战场上保不住命,我看这些德啊礼啊,不如等到能保命以后再说吧。”
说罢,转身便舍下众人,扬长而去。
几人见他这般无礼,看他背影指指点点。
温县令冷笑一声道:“豫州,离我们江州甚远。想必那豫州风俗德化与我州不同,太守虽掌一方帅印。我们江州还是我们本地人说了算的。”
温县令说罢扫了一眼同乡,其中一位道:“我们宗族几代在此,哪里吃过那豫州的黄米,自然是我们本乡人说了算,黄口小儿罢了。”
几人此时纷纷看向梁山伯,都道了声:“后生可畏啊~”
常夫子也道那马文才只是来书院一年而已,自然要给太守几分颜面。
几人纷纷点头,不再多说。
宾客席间,女眷还在讨论场中各人。
祝文文再见梁山伯时,他手上满是荷包与手帕。祝文文常听说此时男人如果长得够帅,出门就会被妇女围观。
美男卫玠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被看死了么?看来这些女眷是看上梁山伯的美色了,不过说明女孩子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阿水此时来报告酒席已经准备妥帖,请几位公子前去庆功。几人正讨论今日有哪些好吃的美食。
几人身后有一妇人在唤山伯。
转身看去,一身穿枣红色襦裙的妇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缓缓走来。
山伯见后,上前几步扶那妇人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几位同窗知道来人是梁母,便都前来,向梁母请安问礼。梁山伯自然一一介绍几位。梁母满眼慈爱,点头欢喜。等梁山伯介绍到祝英台时,梁母脸上突变怒色。
对着祝文文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和自己庶妹的确有八分相像,只是眼中并无庶妹曾经的胆小谨慎。
想到那日庶妹临走说得狠话,心中气恼不已。见儿子的神情,两人在一起有私情是没错的。
祝文文见梁母对自己突然变脸也不知道为什么。
暗想:“是不是梁山伯回家把两人事情与梁母都交代了?所以这个老太太看自己变了脸色,不过这样最好,有人帮自己了。”
梁母正正脸色,故意道:“母亲此来也是为你的婚事。若是定下婚事,定要请你这几位好友前去喝你的喜酒啊。”
邹秋平几人听到此话,又惊又喜。口中不住恭喜着梁山伯和梁母。只见梁山伯满脸通红,不解地看着母亲。梁母像没看到一样,仍盛情邀请几位要做梁家这边地男宾。
梁山伯尬尬一笑说道:“我年纪尚小,应多读圣贤书,婚姻大事再等等也不迟。”
梁母打断他说:“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你等得了,人家女儿家可等不了。”
几人开始好奇打听女方是哪家,家住哪里?此时因为无媒无聘,梁母也不好说出口,几人又是一番恭喜。
祝文文在一旁当吃瓜群众静静看着。
心想:“看来现在不需要自己出手了,梁母就是自己最好的辅助。”
她要看梁山伯这个孝子要怎么忤逆自己母亲。
几人和梁山伯梁母别过,自去吃饭逍遥去了。
梁母拉着梁山伯要去后院常夫子住处。梁山伯没走两步便停下脚步。看梁母一脸的怒气,他不明白到底哪里惹到母亲了。
便问道:“母亲为何对我同窗祝英台满面怒气?”
梁母拧着眉毛道:“我看那个书生不甚安分,怕他带坏了我的儿子。”
梁山伯不想再隐瞒下去,顿声道:“母亲,儿子想要退婚。”
梁母上去便啐道:“你我孤儿寡母,若不是常夫子帮扶,哪能活到今日。常夫子带你视为义子干儿,不嫌弃我们家贫还把掌上明珠与你定亲,你今日怎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梁山伯不躲不闪道:“ 儿子有心上人了,再说我一直也把婉央当义妹,我们没办法结为夫妻。”
梁母‘啪’的一巴掌打在梁山伯脸上。 梁山伯脸上顿时起了五个手指印
眼角噙泪厉声骂道:“你怎能做那无信之人,无论是哪家女儿我都不准。我只认常婉央做我儿媳,除非婉央点头,把你说那人纳来当妾。”
梁母看着儿子左脸五根手指印,心有委屈,心痛更甚。憋屈生气全涌上心头。
气得身体上下颤抖,指着梁山伯恨恨道:“你想娶的人是刚才那祝英台吧,我今天实话告诉你,你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祝英台,哪怕你娶路边的乞丐,娶猪娶狗,你就是不能娶她。”
梁山伯没想到祝母直接说出了英台的名字,双眼盯着母亲道:“母亲没见过英台,我也未提过我要娶的人是她,怎的母亲一下子就说出来,是谁告诉您的?”
梁母也不回答,只是低头垂泪。
上前摸着儿子的脸道:“你与祝英台不合适,她会为你招致灾祸,再者,你这门亲事是老早就定下的,婉央那品行容貌家世,堪配与你。
今日的赛事也是常夫子为你做官铺路。你怎能为她一人舍弃这么多年的恩情?儿啊~你一旦悔婚,这举官的事也就没有了。”
梁母这番担忧梁山伯怎会没想过。
那日与常婉央走在路上也是探视她的心思,那常婉央说自己一直人梁山伯做兄长,绝无半点杂念。
梁母不愿再多说,此时便要去见常夫人。梁山伯拗不过母亲,只丢下一句“若母亲求亲,就是在逼我。”说罢竟扬长而去。
梁母气的浑身发发抖,梁母看儿子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为感情倔强不肯回头。
看着儿子长这么大头一次忤逆自己,有伤心也有几分落寞,若非她是祝家女自己怎会如此执着,想到庶妹临走时的话,更是满面愁容。
杏儿看着这一切问道:“大娘我们是回家么?”
事已至此,不能再拖了,梁母扶着杏儿转身道:“走,去后院的惟居”
杏儿扶着梁母向后院走去,杏儿一直只在梁家渠生活,最远也只是去镇上的集市买些东西。今日随梁大娘一起出门来书院。只觉得这书院简直就是仙境,哪哪都好。
光是这园子就大的很,有假山有水潭,花红柳绿比那庄稼地好看多了,就连地上所走的路一个地方一个样子。马场附近是黄泥土路,小池塘边是石子路,现在去了后院,又成了青石板路。
她刚看看一座假山,怎么转个弯就成一个院子,真叫她大开眼界。但身旁的梁大娘却像司空见惯一般。
他们来到一处院落,上面两个字,杏儿也不认得。梁母让她在院子里等着她进去一会。
杏儿答应着,自顾自得玩开心得很。
她在院内得水池边蹲来,拿身旁得牵牛花逗鱼玩。见那鱼身上有花纹, 与自己在乡间水塘里看到得鱼也不一样。
正在纳闷,忽听得门外有人喊她,她回头见梁山伯向她招手。
她痴痴得走过去,眨巴着圆眼睛道:“梁大哥,你怎么不进去?”
梁山伯高出杏儿两头,当初也是见这小丫头淳朴请她时不时找照顾自己母亲。今日见这丫头身量,好像不长个永远这么高。
他从身后拿出一片荷叶,包着几块荷花糕来递给杏儿,让他尝尝书院里厨娘的手艺。
杏儿乐得双手在麻衣上擦了擦,接过来高兴得吃了了一块,边吃边夸赞这糕点好吃。
梁山伯看她全心在吃,有意问道:“杏儿,你平日照顾母亲也是辛苦便给你拿两块糕点尝尝,不知最近几日我母亲身体和心情可好?”
杏儿从没吃过这么甜得糕点,糖对于她来说可是奢侈品。她吃得小心翼翼生怕掉一粒米。
见他问想到刚才母子两人争执,便答道:“大娘身体挺好得,就是心情好像不大开心。”
梁山伯微微低头接着问:“为什么?是不是你惹着她了,还是田里得佃农惹着她了?”
杏儿摇头凑近小声道:“都不是!前一段时间晚上有两个人来家里说是寻水喝,结果是一位身穿华服的贵人还有一位女仆。大娘让我回家了,第二天我再去,大娘就整日不高兴。”
梁山伯猜到有人去找过自己的母亲,可是贵人到底是谁?
他看杏儿还在吃,就拿出竹筒给她,让她别噎着。
半蹲下来,又问:“她们和母亲说了什么你可听见?”
杏儿眨巴着眼睛回忆道:“她们提着羊角灯特别好看,穿华服的贵人戴着帏帽。”
杏儿努力回忆那天的事,突然道:“对了,那个婆子叫大娘‘大小姐’那位贵人叫大娘‘姐姐’。”
杏儿说完,开始吃第二块。
梁山伯猜到是祝英台的母亲,但杏儿这么一说,他糊涂了。
‘大小姐’‘姐姐’看来是母亲的娘家人,可母亲说自己娘家羡氏没什么人啊。就算是母亲娘家人,也不会知道自己和英台的事情啊,到底是谁说的呢?
他陷入沉思。
杏儿把几块荷花都吃完了,突然双手捏着衣角尴尬问道:“梁大哥这糕点哪里可以买些?我刚才嘴馋忘记给我爹娘留些了。”
说完杏儿舔舔嘴巴,摇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梁山伯笑道:“我下次回去特意给你带些,不让母亲知道可好?”
杏儿开心点头,想了想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条红珊瑚手链举着给梁山伯道:“梁大哥,那贵人走的第二日,我扫地时在地上捡到的。我看这红色石头漂亮,就给大娘捡起来,大娘说不要,送给我。
说完把珊瑚手链递给梁山伯道:“梁大哥,这个给你吧,能抵给我家人的糕点钱么?”
梁山伯上下反转那珊瑚手链,见其做工精美无比,这样上等的珊瑚母亲为何又要给杏儿?
他接过手链暗笑:“这串手链怕是连她家的地都买得下,她竟然要换几块糕点,真是个小丫头。”
顺手把手链揣在袍袖中,答应杏儿以后每次都给她家人带糕点,只是今日的事不能给自己母亲说。杏儿也不想让梁大娘知道自己嘴巴馋。
连忙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