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泉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在萧祁昭的心上。
“可杜筠婉的母亲沈氏是杜风大人明媒正娶之妻,她也是嫡女。”萧祁昭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几分倔强和不甘。
他的眼神坚定,紧紧地盯着张霖泉,试图让老师也认同自己的观点。
“沈氏母女搬出府邸,在别院生活,而周氏做了主母,那个二小姐便不再是嫡女了。”张霖泉的语气依旧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可周氏妾室扶正本就于理不合!”萧祁昭的情绪愈发激动,他的双手紧紧握拳,额头上青筋暴起。
“这重要吗?”张霖泉反问,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萧祁昭无话可说。
他的嘴唇紧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是啊,周氏曾经救了母后,她是母后的心腹。母后“感恩”周氏,便破格将她升为正室,这也是经过父皇下旨同意的。
“太子殿下,”张霖泉叹息一声,苦口婆心道,“您觉得皇后娘娘为何会相中周氏的女儿?哪怕杜家二小姐是她的亲侄女,这么多年来,都对她们不闻不问,任由周氏欺辱……”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萧祁昭,试图引导他深入思考这背后的缘由。
“母后夺了别人的位置,她有什么脸面再对她们母女嘘寒问暖。”萧祁昭有些负气,更是对杜筠婉和她的母亲二人在别院孤苦无依地生活,而打抱不平。
张霖泉摇摇头:“太子殿下,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事,老臣现在说再多也没用。”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似乎对萧祁昭的冲动和单纯感到忧心忡忡。
“今夜来,老臣是想对太子殿下说几句体己话。”张霖泉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诚恳,仿佛要将心底最深处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倾诉出来。
“老师,您只管说,学生洗耳恭听。”萧祁昭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目光坚定地看向张霖泉。
张霖泉眸色沉了沉,神情凝重得如同压着千钧重担,半天才幽幽道:“老臣曾在城南外的难民署见过杜家二小姐,她是个聪明伶俐、做事也极有分寸的孩子。”
“那女子身处混乱之地,却能有条不紊地处理事务,眼中透着果敢与聪慧,绝非一般闺阁女子可比。老臣也大概猜到她想入宫参加绢花榜的目的……”张霖泉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缓缓回荡,带着几分坚定的揣测。
“嗯?”听到这话,萧祁昭立马抬头望着老师,眼中瞬间燃起急切的光芒,仔仔细细听着下文。
“太子殿下何不亲自问一问她?问问她,是否想做这个太子妃?也问问她对殿下您是何心意?”张霖泉的目光直视着萧祁昭。
萧祁昭有些失落,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仿佛被乌云遮住的星辰:“她并不知道本宫的心意。”
杜筠婉喜欢他大哥萧祁云,萧祁昭每每想到这个都会垂头丧气。
“那么太子殿下,您在确认她的想法之前,当下又何必自己烦忧呢?”张霖泉定定地望着萧祁昭,仿佛能直直地看进萧祁昭的心底。
“可是母后她……”萧祁昭欲言又止。
他不在乎嫡庶之分,可一想到那个小周氏惯会巴结奉承皇后娘娘,而她母后“胳膊肘往外拐”,十几年来对杜筠婉不闻不问,就算他想娶杜筠婉,估计也会受到千般阻挠。
后宫争宠的把戏,他比谁都清楚,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更怕,会因为自己对杜筠婉的心意,而伤害到她。
“太子殿下,个中厉害不必老臣多言。”张霖泉缓缓起身,那略显佝偻的身躯此刻却透着一股坚定的气势。
目光凝重而深沉,仿佛承载着千言万语,张霖泉缓缓跪拜,再次恳切道:“如今这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暗中角逐,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您是储君,如今又肩负起监国的重任,一举一动皆关乎着国家的安稳与社稷的存亡。”
“老臣恳请殿下,儿女私情,先放一放吧!”张霖泉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深深的忧虑与急切,“当前局势紧迫,外敌侵扰未平,内政事务繁琐,您需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国家大事之中。待日后时机成熟,想必当前所有的问题也都能迎刃而解。”
望着萧祁昭,张霖泉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恳求,苦口婆心地劝导着。
他拱手,以头抢地,再次深深一拜,他的身躯弯成了一道弧线,庄重而肃穆。
他深知萧祁昭的性情纯良,担心他会因一时的情感冲动而误了大事。这一拜,不仅是对萧祁昭的敬重,更是对国家未来的殷切期望,这也是他今夜来此最重要的原因。
萧祁昭一愣,脸上满是惊愕之色,赶忙起身去扶:“老师,您莫要如此。”
他的动作急切而慌乱,双手紧紧握住张霖泉的双臂,试图将他扶起。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与不安,张霖泉的这一拜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殿下,事分轻重缓急,望殿下三思。”张霖泉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着萧祁昭。
那样可人的女子,如此丰神俊朗的少年,二者怎能不算天作之合?张霖泉晦暗的眸中闪着晶光,他的心也很痛。
萧祁昭明白张霖泉的意思,他咬了咬牙,脸上露出决然的神情,答应下来:“是,老师,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霖泉默默点了点头,心头一声叹息。在情意还不至于深入骨骸,一切都尚有回旋余地。奈何求而不得,及时止损才是正道!
两个孩子,都莫要重蹈上一辈的覆辙,这就是张霖泉最大的期盼。张霖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刻,愧怍在这一刻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迹。
个中缘由,待日后他再慢慢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