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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仅靠着身形和站姿,就认出了我们?”

“是的。”

“你就不怕认错了?”

“不怕,在下从没认错过。”

看到他那笃定的神情,李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在大秦也办一个“最强大脑”的比赛。

宫廷画师技术很好他是知道的,但画师技术再好也和真人的身形有差别,这卢志居然能将两者对比成功还确定了目标。

行走的摄像头?

嬴政拍了拍他,示意他别再纠结这个,随后看向卢志:“你接着上课,寡人和国师只是路过这。”

“唯!”

卢志拱手一礼,走回教室内接着上课。

门口,两人又看了一会,发现卢志只是照常讲课而没有额外举动后,两人离开了这里。

“如此强大的刑侦技术人才,要不给他调个部门或者换门课程?”

虽然秦朝没有摄像头,但他还是觉得卢志这种能力用来当一个普通的学宫先生太屈才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你真信?”

“这还能有假?”

“未必是假的,或许他真有这能力。”嬴政说:“但他这很明显有赌的成分。”

“如果他真的万分笃定,那为何不先将你我带到偏僻处再行礼?而是要就在教室外让其他孩子看着的地方?”

李缘想了想,试探着说:“当证人?”

“正是。”嬴政说:“这样一来,如果他赌输了,大不了受罚,他只需要找一个崇拜我们以至于看错了的借口,毕竟有一群孩童给他当证人。”

“可他现在赌对了,那在你我心中的印象岂不是就非凡了?”

回想了一下刚才卢志那年轻老实的面容,李缘不禁感叹人心实在太凉……

这都敢赌。

“寡人其实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有识人至此的本事。”嬴政看他一脸怀疑样,不由得笑道:“只是对任何人和事,都不能无条件信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李缘感慨了一句。

“哎!此话在理!”嬴政当即表示了认可。

但转而就看着他:“你呀,怪不得你说不想跟朝臣打交道,你这样被那些臣子卖了估计都得说谢谢。”

李缘:“……”

“政哥,这我就要解释一下了。”

“能在你这大秦中央朝廷里为官的人,别说我,后世一万个人里能跟他们打擂台的估计不到十个,其他人跟我一样都得说谢谢。”

“而且咱俩真是秘密而来的,卢志又是个顶级刑侦人才,我这……”

李缘说不下去了,似乎不管有再多的借口,只要嬴政说的假设是真的,那他刚才对卢志的相信都显得有些呆愣。

“走吧。”嬴政很贴心的转移了话题:“去高中部看看,兴许能发现些不一样的。”

……

中学部的一间教室里。

一名授课先生讲完了今天的课程,然后自己对那本教科书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是按照学宫要求给学生教课,可对于一些内容,他自己至今都想不明白。

下方,三十多个孩子自觉的自习,有些靠得近的低声讨论,也会以不打扰他人为前提。

教室靠近右侧的窗户旁,王珏原本也在自习的,只是她想到了那些所谓的选修课程,于是抬头看向前方的先生。

“彭先生,您教选修吗?”

先生抬头,摇了摇头:“我不教选修,只教你们这一门……物理。”

“那您对我们的选修,有推荐的吗?”

虽然王珏已经提交了选修课程,但她只选修了一门法家和名家的课程。

她的话一出来,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于是彭姓先生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教选修,可他是物理先生,对同样涉足物理墨家和公输家有天然的亲近感。

而在两者当中,他又因为颇有家资,所以对墨家有些不待见。

于是……

“我希望你们以实用为主,不要涉及到学派之争。”他满脸严肃:“你们别看现在学宫里所有学派都有一座分院,可以让你们自己选,但这些分院里的许多人现在都还没认清自己,未来必有祸事。”

众多孩子面面相觑。

先生您这么说那些同僚真的好吗?

“先生,莫非觉得设立分院不是件好事?”王珏仿佛完全不怕什么,直接问道。

彭姓先生犹豫了一下,随即看着他们说:“学宫现在设立分院,无非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但最终,大王和国师绝对不会用某一个分院的思想,不管是儒家墨家还是法家,都不可能。”

“所以你们现在学可以,但记住,绝对不要参与进那些学派争端里面,你们只去听课,回去后自己想,不要答应那些分院先生任何事情。”

“那法家呢?”或许是因为是班级里最小的,王珏语不惊人死不休:“难道我大秦连法家也不会用?”

彭姓先生点了点头:“万事皆有可能。”

这近乎于默认的态度让许多孩子面色凝重,他们可都是自小在秦国的法家社会里成长起来的,如此可能会改变国体的事,让他们不敢轻信。

“先生如何如此确定?”

“因为我大秦有一个明显违反商君思想的国师。”彭姓先生说。

“商君曾言:”

“民贫则力富,力富则淫,淫则有虱。故民富而不用,则使民以食出,各必有力,则农不偷。农不偷,六虱无萌。故国富而贫治,重强。”(大体意思是:人们有钱了就不好使唤了,所以让他们重新贫穷,国家就强大了)

“可你们看现在国师的态度,工人之事、士卒饷银之事等等,无不体现出国师对平民的照顾。”

“虽然现在没有人说过国师的坏话,可学宫内许多先生都认为国师会把大秦带入末路。”

教室里鸦雀无声,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余孩子都陷入了思考。

而这少数几个孩子里,就有王珏:“其实先生还说错了一点,那就是本姑娘入学宫之事。”

“若没有国师首肯,王副祭酒肯定不敢答应;若没有国师的帮助,现在咸阳城中肯定对本姑娘和学宫讨论许久。”

“所以你很认可国师?”彭姓先生问道。

王珏摇了摇头:“不认可其他事,但我也不反对,毕竟我可是受了国师的大恩。”

“有恩不报,还不认同恩人?”

教室内传出一道声音,王珏回头一看,没做回答,却暗暗记下了那个人的样貌。

等下学后再找他算账。

彭姓先生则是皱了皱眉,他可不相信这姑娘会是知恩不报之人。

外面传来三道重重的鼓声。

上午的课业结束了。

师生互相还礼,最后由先生率先离开,其他孩子们才走向宿舍。

走廊上,李缘和嬴政等所有人离开后才显露了身形。

李缘看向嬴政:“实用,但不涉及学派争端,这怎么感觉……”

“不对劲?”嬴政笑了笑:“不对劲就对了,此人属于难得中立派,他不偏向任何学派,只讲究实用;只是若仔细分析,岂不是就是希望他们偏向公输家吗?”

“因为公输家也跟墨家一样涉及物理,但却没有在学宫有分院?”

“不错,有长进。”

两人慢慢朝着学宫外走去,路上,嬴政主动提起了那个先生的话:“此人可以加以培养。”

“因为他看出我们以后的举动了?”

“不,是他精准的在商君思想中找到了对应的地方。”嬴政说:“你曾说要让平民有活路,可商君却想着以贫民来支持国家富强,他可没看过历史书,却能反应过来这点,这很难得。”

商君的思想在古代其实没错,因为一直以来所有古代王朝几乎都是这么干的。

汉朝时,汉武帝的财政管家桑弘羊几乎就是以相似的方式支撑起了汉朝的国家财政,以至于武帝后期,民间都快崩了,但汉朝政府和汉武帝却依旧还能撑住……

而汉昭帝时的“盐铁会议”之后,其政策的改变,也间接促成了汉宣帝时代的休养生息。

很明显,嬴政也想到了这一点。

“如今我大秦本就是盐铁官营,到后期你说的生产力发达了,需要改吗?你给的那个精盐之法……”他沉默了一下:“开战后会流入市场,初期可能是很惊艳,但等以后技术知识传播得多了,估计很难保密。”

“铁可以,盐不行。”李缘态度坚决:“保不住也没办法,但这一点是绝不能改的。”

“为何?”

“盐跟健康有关,此等事不能交于私人之手。”李缘沉默了一下:“人心不能赌。”

同一时间。

秦国北地某边城。

随着战争气氛的临近,这里的驻扎兵力也渐渐增多,每天都有斥候不断地深入草原,又不断地有斥候回来。

秦国对塞外的敌人情报并没有对六国那般多,当要北伐匈奴的消息传来时,这里的士卒和少部分民众除了高兴外,也有着疑惑。

那帮打不过就跑的家伙该怎么打?

赵国倒是有胡人的许多情报,难道是要靠赵国提供情报支持?

“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城墙上,一名校尉很是无所谓的看着身边的袍泽:“等杨端和将军他们到了,我们听命就是。”

“可我前几天深入上百里,已经一个胡人都看不见了!”袍泽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如果找不到敌人,那个战斗……补贴?战斗补贴咱们拿不到啊!我可还等着拿钱回去给家里添些东西呢!”

校尉不接话了,因为他还是独身一人,这话题没法聊……

听着袍泽说着拿到钱后要买些什么、科学院又出了给小孩子用的什么东西,校尉很想堵住他的嘴。

抬眼望去,北方原野一望无际,只是多了几个小黑点……

黑点?

仔细看了看,确认不是秦军士卒后,校尉顿时拉着袍泽朝着城墙下方而去,骑着马朝着那些人迎去。

双方迎面相遇时,几个蓬头垢面的人影立刻下马。

其中一人直接用雅言大喊道:“我是月氏将军,前来投奔秦国的!我有匈奴部落和月氏交战的情况,我要见你们的将军!”

校尉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困惑。

怎么在秦军即将出发的时候,就有月氏人带着匈奴的战况来投诚?

这莫非也是大王和国师的安排?

……

月氏王城。

月氏王听着一名将军的回报,脸色难看得像死了儿子。

“逃回来的人很是肯定,三王子真的死了!”

“当初提忽将军带人断后,想让三王子趁乱突围,可第二天,匈奴部落的人打败了提忽将军所带的勇士,转而开始追杀逃走的人。”

“他们抓住了许多当做诱饵的人,从一些叛徒的口中得知了三王子的真正去向,然后就……”

将军停下了话头。

月氏王闭目深吸气,他知道了三王子的下场。

草原部落的人抓到了敌人的王子会怎么办,这问题他王座上几个头骨酒器的主人可以作证。

原本只是想着去给秦国人套个近乎,好让匈奴死后他们不帮助其他人而让自己独占草原,没想到近乎套没套到不知道,反倒先死了一个儿子……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及时止损。

第二:不甘心沉没成本接着套近乎,赌一把更大的。

月氏王看向一旁七个被秦国商人带来的样式不同的玻璃杯,选择了第二种。

搏一搏,说不定自己不仅能独占草原,还能彻底收拢月氏所有部落,成为一个和秦国一样的国家!

“去,把三王子之事传出去。”

将军有些懵:“包括三王子的……”

月氏王点了点头。

只有最大的侮辱,才能激起月氏族人的怒火。

那个之前一直被己方压着打一声都不敢吭还要赔笑的匈奴,现在居然敢还手,还杀了己方的王子。

这哪个月氏人能忍?

“另外,召集所有大臣,祭拜战死的勇士。”月氏王打算来一次提振士气的活动。

那些所谓的大臣只不过是个名头,他们都是月氏各大部落的首领。

于是第三天。

一场吸引王城周围所有月氏人的祭拜活动在郊区的一座小山上举行,所有月氏人同仇敌忾,准备让匈奴见识一下月氏人的怒火。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那些勇士们。

尤其是主动掩护王子离开还自己带着人断后战死的提忽将军——这是勇士中的勇士!

……

秦国北部边城。

刚到这的王翦看着面前对自己赔笑着的月氏人,一脸疑惑。

“你真的是月氏的将军?”

“那是以前。”

提忽微微弯着腰,一副下人模样:“现在我只是秦人的奴仆,愿意为将军做向导,覆灭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