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拐子马终于杀到,最前排的金军却勒缓了马速。
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冲。
所有敌人都已经和己方铁浮图搅在了一起,继续冲阵是杀敌?还是伤己?
后排的同伴看不见状况,因此并没减速,顿时和前排的友军挤成了一团。
完颜兀术隔着己方五千人马看不见战场,却能从混乱中猜到几分,立刻咬着牙下令。
“呜呜呜~~”
沉闷的牛角号声响起,前出的拐子马立刻依照军令统一了思想。
五千骑再次加速,瞬间杀入了混乱之中。
就在这时,蓟州城头响起了战鼓,有节奏的变化清晰传达着军令----东、南、北三门立即支援西门!
完颜兀术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想合围我?你们来得及吗?!”
他得意的没错,蓟州是大城,步兵想从一处城门赶到另外一处,至少需要大半个时辰。
要是结阵而行,那需要的时间就更长!
在此期间,五千铁骑早就把西门的那点儿残兵杀光好几遍了。
更何况,完颜兀术身边还有四千人没动呢。
就凭这四千人,就能够轻松击溃任何一路行进中的敌军。
完颜兀术觉得对手的统帅根本就不会打仗!异想天开的就像一个白痴!
“妈的!也不知道这几州的守军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种敌人都打不过!”
完颜兀术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即下令向南北两面再派哨骑,务必随时掌握敌军的具体动向。
他觉得自己今天赢定了,而且还是大胜,一战就能夺回蓟州城的那种大胜!
金军根本不怕打一场野战,怕的是对手缩回去据城死守,那样自己就得按部就班的打造器械攻城。
蓟州西门的厮杀声越来越小,却始终没有消失。
“吹号!再催完颜胡虎带着铁浮图给我撤出来!”
完颜兀术大声下令,紧跟着恨恨的骂了一句:“那个混蛋就知道抢功,近身肉搏他留着干什么?!”
他是真的心疼又着急。
就算杀光了西门的敌人又如何?
四千步兵换一千铁浮图,怎么算都是自己大大吃亏!
完颜兀术是真的冤枉部下了,不是完颜胡虎不想撤,而是根本撤不出来!
西门外的武家军就像疯了一样,根本不管背后的攻击,只是死死咬着身边的金军铁浮图。
五千金军轻骑人数虽多,却对和己方彻底纠缠在一起的敌人没有太多办法。
人挤人的混战插不上手,拉开距离反复冲击又会误伤友军,他们只能用弓箭精确点杀。
作为曾经的抗金前线,辽国在蓟州城里囤积了大量军需物资,城破后都成了女真人的战利品,现在又都归了武从文。
所以西门的武家军将士大都身着重甲,有些身强力壮的还穿了两层,对弓箭的抗性那是相当的强!
宋代铠甲是历史上的一个巅峰,甚至搞得战场上击打类钝器横行,就是因为防御力太强,劈刺类武器很难破防。
耶律特奴后背至少插了十几支箭,却还是抡着大斧不停劈砍。
他的战刀早就扔了,也记不清是从哪捡到的这把长柄大斧,竟是出奇的好用。
抡圆了一斧头下去,铁罐子般的女真铁浮屠,就像被包在棉被里的西瓜,红的白的溅得哪哪都是!
不过他也到极限了,几十斤的重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手脚一阵阵发软。
“爹!我再也不饿了,别把妹妹送人......”
因为脱力而昏沉的脑袋里突然传进一个声音,一个他连着两天做噩梦时听见的声音。
耶律特奴恨不能把牙咬碎,瞪着一双实际上什么也看不清的血眼,再次奋力举起了大斧。
斧落、头碎,胳膊上传来的震动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爹!爹!”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却只是一遍遍叫着爹。
耶律特奴豁然抬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清楚无比的听出那就是自家大儿子的声音。
“是平儿!平儿怎么会上墙?难道城要破了?!”
低头四望,到处都是血肉横飞。
“杀!”
耶律特奴嘶哑着嗓子大吼,大斧横劈砸飞了一个敌人,身子向前一纵,贴上了一个部下。
对方立即转身,两人背靠背相互支撑,手里的武器再度高高举起。
耶律平被人抱着往城墙下拖,细细的四肢剧烈挣扎,嘴里不停大叫。
他是偷偷跑上来的,此时城内基本没有正规军,城墙上站着的都是百姓,看守得并不严格。
耶律平也不是来添乱的,只有七岁的他知道自己父亲就在这道高墙外头。
自己必须要找到父亲,然后告诉他“娘不行了”!
耶律平其实对那个父亲并没太多印象。
耶律特奴被女真人俘虏的那一年,大儿子才刚刚出生,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在为女真人打仗,父子俩真正相处也就是在回家养伤之后。
哨探不断回报,南北两面敌军距离战场已不足三里。
其实根本用不着汇报,完颜兀术已经能看见远处的敌军了。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对方的阵型看似严整,可他一眼就从敌人行军的速度看出,这绝对是一支训练不足的新军!
“完颜骨都!”完颜兀术大喝一声。
“末将在!”
立即便有一员年轻的女真将领在马上躬身应道。
“命你率两千骑向南迂回,绕过当面敌军后兵分两路,务必不让一个敌人逃进蓟州东、南两门!”
完颜骨都领命而去。
重新转回头的完颜兀术感觉前方的厮杀声又弱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心中不断默念:“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今日不但要一战定乾坤,破城后还要鸡犬不留!
蓟州是坚城,居然说丢就丢了,要说城里没有敌人的内应,打死他都不信。
突然,战局变了。
始终没什么动静的蓟州西墙突然落石如雨,砸得城下正在混战的人群惨叫连连。
“混蛋!”
完颜兀术大骂一声,两眼恨得冒火。
此时西城墙下己方人数是敌军的数倍,这种无差别攻击自然更加吃亏。
不等黑着脸的他想好如何应对,蓟州城的西门突然大开,呐喊声瞬间响彻天地。
完颜兀术霍地在马上立起,却根本看不见详情,不由得心头一颤:“难道敌军还藏了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