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杨束已经不是第一次光顾天牢了。
以往，他都是随便进出的。
可这一次，刚到天牢大门，他的面前就多了两根交错的长矛。
看看那两根长矛，又看看捏着长矛的两个门侍。
“我是来探监的！”
“尚书大人有令，在本案了结之前，任何人不得和嫌犯接触！”
俩门侍完全没有要让开的打算。
听到这里，杨束又哪儿还不明白？
司徒棣已经算准了他会来！
正因为算到了，所以才会提前和看门的这些人交代。
深吸口气，杨束强摁下心头的火气，缓缓从天牢大门退走。
不过，他还没有走上几步，那两个堵门的家伙便阴阳怪气地笑出了声来。
“这里可不是菜市场，不是阿猫阿狗想进就能进的！”
“不过是被陛下好心收留的难民而已，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声音虽然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地落进了杨束的耳朵。
不自禁地，他捏紧了自己缩在袖管里的手掌。
来到燕国之后，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寄人篱下的悲凉。
一抹苦涩悄然爬在嘴角，第一次他有点后悔把兄弟们带来这里了。
正此时，一阵香风铺面，而后一只小手轻轻覆上他的胳膊。
抬头，一张绝色容颜赫然出现在眼前。
红霓并没有急着开口，只顶着满脸灿笑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杨束迅速回身，收回目光的同时，还抽了抽自己的胳膊。
“吴汉不只是你的兄弟，也是我的朋友！”红霓收敛笑意，满面认真。
说话间，她特意往天牢豁开的大门别了一眼。
这次出事的正是跟随杨束一起投燕的十六位秦将之一——吴汉！
先前抵御六国联军，吴汉一直带人顶在前面，可谓战功卓着。
但还没等到燕王论功行赏，他就突然锒铛入狱。
变故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包括杨束在内的很多人都来不及反应。
一句话说完，红霓冷脸转向那两个门侍。
“让开！”
迎着她冷酷的目光，俩门侍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红霓却不耐烦了，再次欺上一步，冷冷喝道：“滚！”
气势十足的一声爆喝，强势将俩门侍震退。
红霓这才换回之前的笑脸，转而与杨束柔声招呼。
“老师，请！”
闻言，杨束眉头微蹙，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
但最终，他并没有多说什么，闷着头往天牢内走去。
待避开门侍和狱卒的耳目，他才闷声道：“你就不怕被‘我们’牵连？”
如今，燕国境内全是对他和吴汉等秦人的口诛笔伐。
这个时候继续与他走得太近，很容易影响到红霓自己的风评。
“如果怕的话，当初我就不会带你回燕国了。”红霓淡然笑道，“而且，我相信吴汉，他绝对做不出那等天怒人怨之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吴汉的牢房之外。
待看清吴汉鲜血淋漓的样子，杨束的心尖狠颤。
迅速叫来狱卒，打开牢门，他快步扑进牢中。
随后，一把将瘫软在地的吴汉扶起。
或许是被触及伤口，吴汉不自禁地嗯哼了一声，然后虚弱地睁开眼睛。
待看清杨束的面容，他努力挤出一张笑脸。
“对不起老大，我给你丢人了！”
“先别说话。”杨束深吸口气，立刻帮着处理伤口。
吴汉却没有依言收声，担忧问道：“兄弟们怎么样了？”
“放心，除了你，大家都很好。”杨束故作轻松。
他没说的是，吴汉手下的兵马，都已被缴械控制了起来。
毕竟那些家伙在当初吴汉被抓的时候，和官差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没事就好，可不能因为我，连累了他们。”吴汉似乎松了口气。
杨束听得眼皮子连颤，终究问了出来。
“人，真的是你打死的？”
“嗯。”吴汉点点脑袋，“不过，我并不知道那个混蛋是欣儿的夫君！”
说着这话，吴汉的表情满是复杂。
“欣儿！”杨束眉头紧锁，目蕴杀机。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吴汉才成了杀人犯！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吴汉才成了强抢别人老婆的臭流氓！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所有秦籍将士积攒的好口碑才会毁于一旦！
“我不怪她，只怪自己太蠢！”吴汉苦笑着道。
听到这话，杨束的脸颊狠狠地抖了几抖。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家伙，看来是陷进去了！”
隐隐一叹，他并未责备吴汉半句，只柔声安慰道：“你先安心在这儿待上两日，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的！”
“嗯。”吴汉点点脑袋。
此时此刻，他看着杨束的眼神，蕴满了信任。
他相信，只要有杨束在，自己的这条小命就绝对不会有意外！
确认这家伙性命无虞，杨束却并未在天牢里久留。
出了天牢的大门，红霓才闷声道：“你怎么不多打听一些和那欣儿有关的情报？”
“被心上人背叛已经够可怜了，何必在他的伤口上继续撒盐呢！”杨束叹了口气，“更何况，他连那女人是有夫之妇都不知道，又能知道什么别的情报？”
“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吴汉竟这么单纯！”红霓小声嘟哝。
提起吴汉，她的语气中莫名夹杂着一缕同情的意味儿。
“他这是中了别人精心设计的美人计了！”杨束眯着眼睛，“而且就目前看来，这出美人计似乎不单纯是针对他的！”
“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红霓面色突沉。
吴汉杀人是事实，和死者的老婆有染也是事实。
按燕国律例，不砍了吴汉的脑袋，只怕不足以平民愤。
但毕竟吴汉是有功之将，而且应该是被设计的。
真若砍了吴汉的脑袋，势必会寒了冯义等一众秦将的心。
于公于私，红霓都更倾向于保下吴汉！
“我得先和那位名叫欣儿的女子聊聊！”杨束眯着眼睛，明显已有计划。
“好，我这就安排！”红霓点点脑袋。
因为心知杨束不好直接出面找人，所以她才主动跳了出来。
“辛苦你了！”杨束深深道。
红霓笑笑没再搭腔，淡然把手一挥，快步离去。
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杨束的眼神隐隐闪了几闪。
“也不知道把这妮子扯进来，究竟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