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睢阳内外城全部放开,仍由百姓随意通行,不再需要通关文书。
不过,这种情况也仅仅只有今天。
皇城门外,过半的民众聚集在这里,将原本可以容纳十几万人的地儿,给挤得水泄不通。
一座临时搭建的台子上,空无一物,显然正主还没来。
午时,太子夏沅圳,现在应该是叫元贞帝,带着一大队人从皇城内走出。
自这一次战罢,夏辰出乎意料的一回去就立马拟旨让位,那个象征着整个夏国最高权力的宝座,自是由他来接替。
作为太上皇的夏辰在当天晚上,便悄悄踏上旅途,谁也没有带,就这么一人一剑。
夏沅圳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硬生生愣了许久,最后也只是苦笑摇头。
“罢了,罢了,江山非我所意,但我会试着去做,有缘再见了,父亲。”
在上位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十年前的惨剧一个交代,一个能让当年英魂安息,如今遗属满意的结果。
皱眉正色落座在一处,朝着身旁点头示意。
那人见状,躬身一礼,便招呼着带人上来。
远处,一家酒楼最顶层的挑台,洛千尘看着被押解而出的夫千里,满脸的错愕。
他侧头看向一旁。
“你们都干了啥?”
只因为此时的夫千里的浑身上下,用凄惨形容都不够。
没有一块肌肤是完好的,大大小小的窟窿不计其数,但神奇的是这样的伤势没有死,反而还留着一口气。
这等手段,整个睢阳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萧平世从棋盘之上抽身,对着他微微一笑。
“我只是保住了他的命,具体的就要问问杨夫人了。”
说着,一道道目光都移向了那位黄裙女子,只见她仪表端庄,点点朱唇,透着亮色,显然打扮过一番。
闻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然道。
“姐妹们十来年的孤苦嫉恨,适当地发泄发泄一番,也是正常,要知道去的人还不足十之一二。”
在旁的一群男人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寒意。
果然,好可怕,特别是这种夫君死了很多年,如今才抓到罪魁祸首的。
萧平世干笑了一下,转身再次关注起棋局。
自始至终,萧安间对外面那场刑罚,甚至瞧都未瞧上一眼。
武力至上的世道,既然敢作孽,就做好被对方亲人疯狂报复的准备。
这一点,从几日来的观察,他觉得,夫千里还没有这个觉悟。
第一次,他扛住了,但是当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于第十次的时候,终于开口求饶了。
对于这个,萧安间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复。
若是这人一直这般坚挺下去,他倒是会有其他想法,现在?
“不过一个仗着实力胡作非为的懦夫,有什么好讨论的。”
这时,随侍太监已经宣读完了诏书,这上面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现在已经调查到的,夫千里行事纪录。
光是这些,就足以恨得人牙痒痒,不少百姓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臭鸡蛋,径直砸去。
夫千里意识蒙眬之间,也感知到了此时发生的事,心里虽然无比愤怒,但没有一点办法。
修为被封,加上被日夜折磨,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他连一旁的小太监都打不过。
甚至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动侮辱。
片刻后,夏沅圳摆了摆手,阻止了众人的发泄。
接下来的时候,便是行刑的时候,但因为书院与萧家的强烈要求,之后的时间不允许留下孩童,以及无关妇孺。
看着禁军开始赶人,百姓们也没有反抗,老老实实地离开。
这样一来,此地人数近乎少了一小半。
看到这一幕,也是无奈一叹收回了目光,他对折磨人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对夫千里的结局有些唏嘘罢了。
这声叹息,自然逃不过萧安间的耳朵,他打趣道。
“怎么,可怜那家伙?”
感受着远处似有嘶吼声传来,洛千尘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只不过修行千年,最后落得个这么样,也不知该怎么说?”
话落,杨璃珠却是两眼一瞪,冷冷地道。
“什么怎么说,那是他罪有应得。”
见此情景,萧安间也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附和她的意思。
洛千尘自然没有争辩的意思,纯粹就是觉得可惜,千年修行,一朝空,可笑又可悲。
接下来的时间,他没有继续留在那,带着萧依依回府去了。
看着那两个离去的背影,杨璃珠面露不解。
“当真是这小子抓到的那人?”
萧安间淡然点头。
“比起一年前,看起来成长了不少啊。”
闻言,龚虎咧嘴一笑。
“那可不,现在的老弟,我都打不过了,想当初,还压了他一个境界哩。”
这时候,一直在陪着夫君下棋的安晴雪忽地站起身,揪起他衣领子就走,当然顺便带上了秦泰。
“这样的丑事,你还有脸说,夫君我带他们俩去修行了。”
萧平世含笑点头示意。
“大姐,你拿我和老弟比,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人家是人,你俩不是?老娘的脸都给丢尽了,不行越想越气,走。”
只剩下委屈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
萧府,萧青山居于主位,左右两侧是赵千秋李守张值,还有萧远行。
赵千秋是来找麻烦的,张值李守是来要好处的。
毕竟听说这老家伙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了,到时候赖账可就麻烦了。
谈话间,赵千秋放下茶盏,满脸的笑意。
“老家伙,你真的舍得滚回深山老林里?”
萧老爷子微微颔首,冲着他笑道。
“你都能在深山老林待个几十年,我怎么就不行?”
“我的书院能和你一样?药王谷是真的世外之地,两个不能比。”
才端起茶杯又放下,李守脸上满是古怪之色。
“离家出走这么多年,那药王谷的人,还愿意放你进去?”
话落,萧青山手中翻出一块令牌,其用的是一种古木雕刻而成,上面没有字迹,反而刻画了一种罕见的药材。
“这是谷主令,当初离开前,大哥交给我的。”
“呦,还有这种宝贝,那你更加没有理由离开啊?”
赵千秋满脸惊奇,这种隐世之地的贵重物品,他也听说,今日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萧老爷子摇了摇头。
“无论是为了那小子,或者我家的这些孩子,我也必须走,再加上,如今皇室对萧家的忌惮越来越深,人呐,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李守放下瓷杯,神色认真。
“你这个想法也的确没错,虽说元贞帝那边,如今不会与你们对立,但背地里使小动作,还是免不了的,早些离开,对双方都好。”
“没错,我担忧的也确实有这么一部分,但最重要的,不想给那小子再套上更多枷锁罢了。”
萧青山想要抬手,可片刻后还是放了下来。
“而且我心里不知道为何,总有种感觉,得赶紧走,否则会出大事。”
听到这话,此地的几人纷纷将目光聚焦到了他身上,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当真?”
张值皱眉沉声道,手中突然冒出一枚铜钱。
“千真万确,不知道是声音,还是暗示。”
随着话落,铜钱缓缓落地,可就在一瞬,‘咔嚓’一声响,铜钱顿时碎得四分五裂。
“又是天机反噬?”
瞧见这一幕,张值再也忍不住地惊呼出声。
萧青山瞧着他的脸色不对,就感觉到出大事了,连忙走上前,刚要开口。
“老张,你刚才算的是什么?”
闻言,张值这才缓缓回过神,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萧青山。
“你的预警是正确的,我刚才算的,就是若你不离开的结果。”
“如何?”
“生死未卜。”
这一下子,几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而作为晚辈的萧远行,却是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惊扰了他们。
萧老爷子咬了咬牙,看着三人,抬手指天。
“会不会是他们?”
“不敢说,不可说。”
赵千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提,随即便见张值低沉着脸,皱眉道。
“我现在只知道,你走得越快,那小子也相对地安全一些。”
“这么说来,他们果然发现了啊。”
萧老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其他人也是神色肃穆,眼中满是忌惮之色。
“如此,那我休整几日便出发,各位,以后便是有缘再见了!”
见他行礼,三人齐齐躬身还礼。
“一路走好。”
待这三道人影消失在府内,萧青山面色阴沉。
“远行,招呼老二老三,还有儿媳妇与曦儿他们准备收拾收拾,三日子时一过,我们就离开。”
第一次瞧见父亲如此神情,萧远行满是不解。
“父亲,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人?还有你的去留与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萧老爷子缓缓抬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挑衅味十足的笑容。
“因为我们已经进入了某些人的眼里了。”
“什么人?”
萧青山没有回话,只是摇头离开。
可谁都不知道,其实他心里默默地补偿了几个字。
‘一群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