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全福五岁了,又黑又亮的头发扎成一束,一抹浅绿极其显眼,赫然是小青蛙头绳。
路奕眼睛眯了眯。
这是原主特意给路全欢带的,是一次长途到了外省买回来的时髦货。
“爷爷,二伯工作那么辛苦,好不容易……啊!”
路全福一肚子的话刚倒出几句,头就被一股力气带动疼得不行,回过神时头发凌乱披下来,狼狈不堪。
向来爱美的小女孩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
当即瘪嘴哭起来,求助的目光首先看向能为她做主的路继富,“爷爷……”
“呜呜,奶奶……”
“哎哟!奶奶的全福!你二伯这是发的哪门子疯!还对你发起火来了!”
钟红花心疼的搂着路全福哄。
路继富大手一拍桌子,刚要开口斥责,下一秒被路奕劈头盖脸一通指责。
“这是我给我闺女带的头绳,怎么到了路全福的头上?!”路奕将小青蛙头绳举到路继富眼前逼问。
很快又将头绳攥在手里,怒不可遏道:
“爸,你跟妈当的什么家?眼睁睁看着老三一家欺负我老婆孩子?当我路奕好脾气是吧!”
路奕气势汹汹骂完,手一翻将桌子掀翻,霎时全是碎片的声音,混杂着众人的尖叫声。
路奕发完脾气,不忘余光看了眼之前被钟红花戳到墙角的路全欢。
嗯,离的够远,没被碎片渣子殃及到。
路奕收敛心神,眼里怒气满满继续骂:“我在外面工作是想让我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不是挣钱养你们,让你们吃饱喝足了反过来欺负她们的!”
一声声怒喝将树边的鸟惊得飞起一波又一波。
左右两边的邻居吃完饭也不睡午觉了,都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路继富一家的热闹。
一向不发火的老实人一朝怒气冲天,将一屋子的人都震住了。
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没谁敢先发出声音。
就连头发被拉疼的路全福此刻也收敛了哭声,无声的抽噎着躲到路志强身后。
为首的路继富与钟红花看着一地的碎片渣子,又看了看气得像是想杀人的二子。
沉默两秒,诡异的开始反思起自己。
难道以前二子是不知道他们做的事?所以气成这样……
觉得家里欺负他的妻女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觉得失了男人的面子?
路继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打狗还要看主人!
这事儿确实是老伴惯的太过了,让一向乖顺的二子看不下去反抗起来。
路奕要是知道他们心里的猜想,肯定要仰天冷笑三声。
原主作为路家二老的亲儿子,怎么会享受到他妻女的那种待遇。
而且在家的时候,他们也会做的收敛些,不会过分到让原主看不下去。
至于其他的……还是那句话,哪家小孩不挨两句骂,调皮捣蛋的三天一小打都是常事。
原主一直没积攒到跟父母翻脸的怒气值,对那些能忍的小事闭只眼睛就过去了。
要路奕说,攒什么攒,直接翻脸直接干!
路全欢瘦的跟竹竿一样,过得好不好都写在身上脸上了,攒个屁。
路奕看向墙角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路全欢,抬脚走过去,轻声道:
“全欢,爸爸回来了。”
路奕看见面前小女孩嘴巴霎时瘪了起来,很快又恢复成平静表情,像是无动于衷。
“老二。”路继富站起身淌过无处落脚的瓷片渣子,走到路奕面前,面容有些窘迫。
“这事是你妈思虑不周……”
“继富!”钟红花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被路继富呵斥,“你闭嘴!”
路继富顿了顿,话锋一转看着路奕道:“但你也太冲动了,你瞅瞅,这点事情值当你气得掀桌子吗?”
在农村掀桌子已经是很大的事情了,再往上就是动菜刀。
很多断绝来往的人家,都是先唇枪舌战一番,然后推搡,接着掀桌子打脸,最后才举菜刀发疯的。
路奕打乱了这个流程,一大家子都摸不着头脑!
上一回回来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呢,脸变得忒快。他们一边腹诽一边颤抖着心肝一言不发,看着当家的路继富上。
“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哎!爸知道,你自小没养在我们膝下,对我跟你妈,对家里的人都有怨气,爸都知道。”
路继富说完话故意侧过身,像是在擦眼泪。
屋子里依旧安静,等到路继富眼眶都刮红了,也没能等到二子的声音。
暗道奇怪,二子就算不道歉,好歹也会口头上服软,今天是怎么了?
他咳了一下,偷摸着看向路奕,正对上一双讥诮的眼神。
“爸,您跟我演戏呢?”
路继富眉头狠狠一皱,“我知道你现在出息了,瞧不上家里,所以说话处处伤我们心,爸不怪你。”
路奕冷哼一声。
钟红花也回过味来了,夫妻两人一唱一和。
角落里的路全欢低头听得认真,生气的撇了撇嘴。
她就知道!爷爷奶奶会演戏的很,蠢爸肯定要信了,这回闹的大,没准还会对爷爷奶奶感到愧疚。
蠢爸笨爸破烂爸……
小女孩在心里无声的谴责,突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全欢,爸爸抱你回屋,我们去看看妈妈好不好?”
路全欢一瞬的心虚过后,兀自呆愣几秒,看着堂屋一地的瓷片渣子,又想到屋里睡觉的妈妈,很快点了点头。
在路奕的视角,小女孩点头后很快又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身子更绷紧了一些。
路奕一手拎着大包,左手轻松抱起五岁的路全欢。
“二哥!”
“奕子!”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是原主大嫂跟三弟妹。
两人目光灼灼盯在路奕提溜的大包东西上,见他转身要回房纷纷着急了。
心里不由得也怪起挑起事端的钟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