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扶月疾言厉色语速极快,骂完后她拢过路倩的胳膊,语气又放柔了些。
“娘也是从你那个时候过来的,不会害你!这次来汴京你记住娘说的话,如果成了,你们不会比那个男人怀里的孩子差的,一样都会被娇贵的养大。”
“娘,我知道了。”路倩低声道。
心想娘都没认出来,可能确实是自己认错了。
郭扶月眼里浮过一抹满意,这是她养大的孩子,虽然现在三胞胎只剩两个,好在男女都有,认亲也算吉利。
也怪她,一直想拖着时间,多与几个孩子培养一下深厚的感情。
这一路匆匆赶来,什么都没顾得上,待去了远王府邸,身份一揭晓,那什么伯爵府嫡次子的嫡次子,哪里够得上她们的边?!
王爷的子嗣!那是正宗的皇亲国戚!伯爵府算个屁!
路奕左胳膊抱着孩子,右手拿着糖葫芦一边吃一边回想方才见到的三人,嘴角勾了勾。
这时候去远王府可不是什么飞黄腾达的好时机啊。
回到忠义侯府,路奕抬脚往冒烟的屋子走去,果不其然找到了忙碌的刘双与王芬。
去敬文伯爵府大谈特谈的路建也回来了,笑呵呵的接过宽哥儿,整个人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娘,怎么不留几个牙行的小厮下人?”
路奕坐下随手解开敬文伯爵府拒收的糕点。
路建又推了另一包糕点,小声道:“这个贵,我特意护的好好的,你大伯连边角都没踢到。”
“越老越不着调。”刘双嗔他一眼。
想起路奕的问题切菜的手慢下来,笑道:“自己做习惯了,不过侯府这么大,肯定是少不了下人的,等我们住几日再好好选选。”
王芬脸上也褪去了些愁苦,笑着看了眼被逗弄的宽哥儿,“是啊,娘说的对。”
路奕往嘴里丢了块豌豆黄,心里明白他们是不想在下人身上花冤枉钱,买也要买好用的,过些时候宫里赐的人也要过来了,索性随她们。
桌上三菜一汤,路奕刚夹起一块红烧猪蹄,就得知宫里国师派人传话,邀路奕进宫对弈。
咀嚼完胶原蛋白,路奕风卷残云填饱肚子,随后抹嘴起身出门。
进宫后,国师抬起那张生人勿近的脸,示意路奕在棋盘对面坐下,又让宫人端了两碟子糕点过来。
宫室安静的落针可闻,路奕也习惯这位国师清冷的性子,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在棋盘上落子。
她不是第一回被国师邀进宫下棋了,之前是提着菜篮子就被邀上马车。
头一回是借着下棋试探,后面回回下,国师回回输,到现在隔三差五就邀请。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突然一道声音大喇喇的闯进来,惹得国师微皱的眉毛更紧了些。
“国师,我跟你说……”
声音戛然而止,皇帝冲过来的步伐顿住,“咳咳,忠义侯也在啊。”
皇帝端着威仪坐下,装模作样的看着他们下棋,待一局终了,皇帝迫不及待开口。
“国师,我那个儿子,远王你还有印象吧?”
他又看了看棋盘另一头的路奕,跟路奕解释道:“围场谋反,追着朕撵的那些黑衣人的主子,就是远王!”
路奕微微颔首,在新的一局落下一子。
国师看着棋盘,说话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是被你囚在府里了,怎么,下定决心要杀了?”
他并不急,皇帝优柔寡断不自知,下手狠辣也不自知,不会心软到放过觊觎皇位的人,哪怕是亲生儿子。
顶多纠结半年,然后杀个干净。
国师看着棋盘上的落子,刚放松的神情又微微绷紧。
“我再仔细想想。”皇帝摸了摸鼻子,想起自己的来意又正色道:
“看守远王府的侍卫来报,一个女人跪在远王府哭诉,身旁还跟着两个孩子,说是远王的子嗣。”
“朕膝下长成的皇子目前只有远王……只有那个庶人,若血脉无疑,那两个孩子就是朕的孙子孙女。”
远王和王均无子嗣,皇帝踱步了两下,掩盖不住内心复杂的情绪。
“国师如何看?”
国师对着皇帝拱了拱手,“庶人犯下大错,累及子嗣,应杀之。”
守在门口的太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国师继续道:“庶人囚于远王府,日子比以前艰苦,可照样衣食无忧。陛下,他惦记你屁股底下的龙椅,你更是险些丧命,为帝者不应手软。”
“依我看,庶人府内上下应除尽,一个不留,尤其是庶人与庶人子嗣。”
国师娓娓道完,眼中罕见的出现一抹疑惑,“陛下宫中已有六位身怀有孕,我不明白您为何举棋不定?”
“……国师说得对,朕再想想,再想想。”
皇帝皱着眉毛来回踱步,时不时将目光递给路奕。
路奕:下棋中,勿扰。
太监送信的步伐打破了宫室内的安静。
国师叹了口气,将棋局上的棋子捡回瓷碗,“我又输了,下回再下。”
话音落地,太监又送来了一封信。
路奕看着心里藏不住事的皇帝,行礼后退下,皇帝急忙跟国师读起信上内容,正是远王府发生的对话。
路奕踏出殿外,一心二用一边跟着宫人出宫,一边看着远王府的投屏。
远王行三,如今被称三皇子的男人眼含热泪盯着下首的三人,目光灼热在路力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殿下,民女愿意立誓!力儿和倩儿确实是您的亲生血脉,决计没有假啊!”
郭扶月泪眼涟涟,抚了抚有些害怕的路力路倩,继续道:
“当初姐姐被王妃处置…机缘巧合之下我有幸抚养他们三个,原本是两男一女,如今折了一个,是民女对不起姐姐的信任。”
“跋山涉水而来,终于让王爷见到了自己的亲生血脉,让力儿和倩儿见到了自己的亲爹爹……”
郭扶月一边深情诉说,心里却狐疑,难道她的话不够打动人心吗?!
多么感动的父子相见,远王怎么安静如鸡?!
郭扶月理了理思绪,扬起自信继续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