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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骤然安静下来。

江淮之的眼皮低垂,掩去眸底翻涌的海浪。

姜梨说那句话时,轻快的语调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让他的喉咙有些发苦。

明明算是在表白心迹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极致的悲。

姜梨在港城那两年,大概很苦。

江淮之不说话,姜梨也反应过来,她说的确实太直白,压抑的情感就这么不经意的被她这样给说了出来。

姜梨也不知道江淮之是什么想法,也在心里骂自己过于莽撞,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氛围,抿了抿唇,匆匆扔下一句:“我困了。”

然后逃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江淮之偏头看向窗外,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狂风。

唇角微勾,这个天气还真是应景。

——

一道亮光划破天际,雷声滚滚,狂风暴雨在夜里肆虐。

窗外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房间里却是亮着暗黄色的灯光,暖洋洋的。姜梨躺在被窝里,身体蜷缩着,眼睛直直的盯着一面墙。

谁都以为姜祈安是因为她在那场意外里目睹林遥惨死,又受了很严重的伤。怕她承受不住心理和肉体的这种双重打击,然后才会把她送走。

但是只有姜梨知道,姜祈安早在发现她喜欢江淮之的时候,就已经提过让她离开北城的事情了。

被姜祈安发现她喜欢江淮之是导火索,那场让林遥丧命的意外是炸药。

如果她再把心思藏的好一点,她根本不会被送去港城,那她就不会和姜祈安吵三年的架,更不会在他死的时候都没能好好的再喊一声哥。

要是藏好一点……要是藏的好一点……

要是她再藏好一点!不暴露自己的情绪,那她和江淮之不会有空白,她和姜祈安又哪里会闹成那个地步?那一切都还会是好好的,说不定姜祈安也不会死了。

沈家人该死,楚云和沈月汐该死,她自己也该死。

“轰隆——”

雷声轰鸣,姜梨也是一抖,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顺着眼角划过鼻梁,落进枕头里。

“喵~”

突然门被人打开,奶猫的叫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姜梨顿了一下,又往被窝里缩了一点,然后悄悄的用被褥蹭眼皮,把眼泪都擦掉。

江淮之把手里的猫放到了床上,又轻轻叫了一声,然后窜到姜梨的枕边,安静的趴了下来。

“会闷坏掉。”江淮之伸手将被子微微掀开,让她的脑袋露在外面。

姜梨没有动,背对着他。过了一会,她听到了“噌噌”的摩擦声,然后下一秒,床铺上一阵塌陷,一片阴影压了下来,江淮之捏着纸,轻柔的擦过她的眼皮,然后带过眼尾。

于是,本来都已经憋住的眼泪流的更欢了,像潺潺的泉水,不断往外涌,浸透纸巾,一颗落在了江淮之的指尖。

湿润,滚烫。

将纸捏成一团,扔进纸篓。掀开被子,将她从床上捞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江淮之的手指不断擦掉滚落下来的泪珠,“哭什么?”

姜梨没吭声,只摇头。

明显就是不想告诉他。

她不想说,江淮之也没有一直问到底,她在港城那两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会查出来。

安抚的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哄你睡觉好不好?不然眼睛会坏掉。”

“江淮之。”姜梨喊了他一声,然后闷声问他:“你为什么突然就愿意娶我了?为什么突然就喜欢我了?”

“你以前明明很讨厌我的,像避瘟神。”

讨厌她?避瘟神?这都是些什么无中生有的结论?

“那你把我的心给挖出来,里里外外的好好看一遍,它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爱你一个人。”

姜梨不听,她不能真的把他的心掏出来看,但是能把旧账翻个底朝天来控诉他:“你不让我碰你,摸一下都不给。”

“你年纪小,别人只会当你是依赖哥哥。”江淮之耐心的跟她解释,解释那些年逼着自己对她冷淡和疏远的原因,“但是我是成年男人,我会有反应,如果你哥知道了,他会怎么做?别人会怎么说?”

姜梨心里清楚,如果是那个时候,姜祈安一定会把江淮之送走。

就像后来送走她一样。

江淮之见她不说话,继续说:“会说你小小年纪,勾引养兄。会说我畜生不如,猥亵未成年的妹妹。会说你哥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姜梨在那个时候,确实没有想过这个。

只是一味的遵循身体的本能,想要离江淮之近一点,再近一点,想要那种融入骨血的亲密感。

她年纪太小,就像一张白纸,想法也很纯粹,直白。不知道江淮之会想这么多,只一味的认为,他不愿意和她亲近,等同于不喜欢,等同于讨厌。

她那个时候,真的难过了好久。

姜梨从回忆里抽离,胳膊搂住他的脖颈,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的雪松香,酝酿睡意。

意识彻底脱离的前一秒,姜梨心想:江淮之比洛骞开的安眠药和情绪稳定剂有用多了,还没有副作用。

呼吸声绵长又匀称,江淮之拍着她背的动作停了下来,试探性的喊她:“姜二梨?”

“………”

确定她睡着了,才把她抱回床铺上。一直安静趴在枕边的猫已经睡着了,一动不动。

江淮之扫了它一眼,伸手拉过被褥盖在了姜梨身上,手指轻轻刮蹭她红肿的眼皮。

昨天在哭,今天也哭,眼泪多的都流不完,真真是水做的。

“司韩野……”

江淮之一顿,然后俯身,在她的眉心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声音沙哑,“我在。”

“………”

姜梨没再喊,睡的又深又沉。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响。

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衬的她那张脸更加柔和,与记忆里那一张稚嫩的脸慢慢重合。

江淮之的手掌贴在她的面颊,柔和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涩。

许多年前,也是这么一个暴雨天。

小小的一个姑娘,宛如一只色彩斑斓的精灵,闯入了他混沌黑暗的世界。

情难自已,她又睡得深沉。

江淮之喊出来一个久违的名字。

“阿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