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因祸得福的人,并不止秦含意、童佳和陶均乐。
拿了钱,还调换了下乡地点的陈敏也是因祸得福的其中一员。
在她匆匆登上火车前,她并不知道,这一次前往海岛下乡,不但让她远离了后妈的迫害,还让她遇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既然有人因祸得福了,那自然也会有人自作自受。
这自作自受的人就是陈敏的后妈和她的继妹。
原本按照陈敏后妈车梅花的意思,是想给陈敏报完下乡的名后,就让自己女儿陈盼儿去顶替陈敏的工作的。
要是真这么操作了,等陈敏身无分文的去了北大荒下乡,迎接她的,还有更大的不幸。
可陈盼儿她太懒了,总觉得既然陈敏在家,那就还让陈敏去上班,等她临走前一天,两个人再去办理工作的交接手续,她还可以多在家里玩儿几天。
但是陈敏的提前离开,让这娘俩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确定找不到陈敏的人后,两个人立刻就拉上陈敏的爸爸陈有根往邮电局跑,想着就算是陈敏把工作给卖了,他们也一定要把工作给闹回来。
就算闹不回来工作,也要闹一笔赔偿回来。
可三个人跑到邮电局后,却被邮电局领导出示的辞职报告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工作卖了,他们作为家里人,还能反悔。
可辞职了,人家上面另外派人过来工作,是合情合理的。
他们如果闹,就是阻碍邮电局的正常工作和组织建设。
这么大的帽子,他们谁也背不起。
不敢闹,只能憋着。
回家的路上,他们可是把陈敏和她死去的妈妈都给骂了个遍。
到了家里后,车梅花骂得就更过分了。
她说:“那个小贱蹄子,我早就看出她不是个好东西了。
你还一直说她还小,没什么坏心思。
这好好的工作,宁可辞职,都不愿意给我们盼儿。
行,她不愿意给盼儿,她直说啊!
我这个后妈可以一碗水端平,我让她和盼儿一起下乡,我把麻纺厂车间里的工作卖了,自己去邮电局上班也行。
这样还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照顾她弟弟。
结果呢?她干了什么?直接辞职了,辞职了!
那可是干部岗,干部岗啊!我连卖工作的钱都拿不到了,哎呦!
这杀千刀的小畜生,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家里一下子少了一份干部的收入,咱们家大宝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那个没良心的……”
陈有根心里也烦躁,觉得女儿脱离了掌控,可他更要面子。
听着妻子的抱怨,心里虽然认同,可还是阻止道:“行了,咱俩都有工资,大宝的日子过不差的。
你声音小点儿,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说咱们把孩子逼得,连辞职都不跟咱们说。
咱们以后还能出门吗?
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把咱俩淹死。
尤其是……街道办的人过来发奖励的时候都说了,她去的是北大荒,给她军用水壶,就是让她以后天气再冷,下地的时候也能喝上热水。
她出去的那天,除了那个水壶,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没拿。
这些事情,楼上楼下的邻居都一清二楚……”
“哎呦,这个小贱蹄子该不会是把咱们家的存款都拿走了吧?不行,你抱着孩子,我得看看去。”车梅花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她可不相信,宁可辞职都不想让自己如愿的陈敏,会心甘情愿的只带着一个水壶就走了。
将宝贝儿子往陈有根怀里一塞,赶紧往自己的屋子跑去。
打开衣柜,在衣柜的中间,翻出一件十分破旧的棉袄,仔细的摸遍了棉袄的每一个地方,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又将衣服放回了原位。
听到儿子哭了,她就想出去哄儿子,可是走到门口,她又不放心,又将棉袄拿出来。
一一将手伸到刚才摸过的地方,全都拿出来检查过了才放心。
再次将衣服放回原位,她才打开门去哄儿子。
才把儿子哄好,就听到陈盼儿悠悠的说:“妈,陈敏那个小贱人走了,我的工作怎么办?要不,我接你的班吧。”
“不行……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麻纺厂的车间里多累呀,妈心疼你,可舍不得你受那个苦。
反正一家只要有一个孩子下乡就行了,陈敏已经去了,你就不用去了。
现在没有合适的岗位,你先在家里帮着带带你弟弟,等有合适的岗位了,我给你买个好工作,再找个好人家,不比你去车间里受累强呀?”车梅花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麻纺厂车间的活虽然累,可给的工资可不低,自己赚的钱用起来有底气,这样才能拿捏住陈有根。
要是把工作给了陈盼儿,那以后不但管不住陈盼儿了,就连陈有根也有可能不受控制。
她不傻,才不会为了一个早晚会嫁出去的女儿,把自己的工作给送出去。
再说,邮电局的好工作,说到底也是陈盼儿自己弄没的。
她要是不懒,早听自己的,那早就是邮电局的干部了。
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做一个无业游民。
确定了家里的存款都还在,那就是陈敏真的身无分文的离开的,车梅花心里瞬间舒服了很多。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把孩子交给了陈有根,自己火急火燎的出门去了。
陈有根根本就不会带孩子,孩子一到他怀里就哭个不停,他就想把孩子交给陈盼儿。
可是回头一看,陈盼儿也站在了门口,对着他说:“爸,我跟我同学约好了,要去看电影,再不去就要迟到了。我走了……”
陈有根叫不住人,只能认命的哄起了他的宝贝大儿子。
这母女俩一前一后的出门,目的地虽然不同,可要做的事情却都是一样的。
车梅花去了麻纺厂,立刻找到了车间主任,将陈敏身无分文下乡的事情说了,让车间主任那边做好准备。
要做什么准备呢?
这车间主任的侄子因为犯了事情,为了躲避法律的制裁,找了关系斡旋,去了北大荒下乡。
可去了之后日子太苦了,他们家就想给侄子找个女人过去照顾他。
一般的家庭都不舍得让女儿下乡了,又怎么可能愿意在下乡的同时再嫁一个品行那么低劣的畜生呢?
而车梅花愿意,陈敏又不是她亲生的,把陈敏送走,她还能得到一份工作,何乐而不为呢?
可陈敏居然辞职了,车梅花对陈敏的恨真的是到了极点。
立刻就来找车间主任,让车间主任去通知他侄子。
为了不让陈敏的日子好过,她还谎称陈敏卖了工作,钱全都带在身上了,等陈敏到了,一定要全都拿到手里,要是陈敏不给,就往死里打。
车间主任一听这个情况,立刻就往邮电局跑,要给侄子发电报。
在他赶到邮电局之前,也才有一个人给北大荒发了电报。
那个人就是陈盼儿。
她不是给那个车间主任的侄子发,而是给她同学发。
那个同学虽然是女生,可是平日里为人十分刻薄,这才能跟陈盼儿成为朋友。
要不是她哥哥已经结婚生子了,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又还不满十四岁,不符合下乡的资格,她是说什么都不会下乡的。
家里孩子多,父母又不重视她,她插队之后,日子过得很苦。
曾经写信跟陈盼儿诉过苦。
可陈盼儿那么自私的人,除了嘲笑她,根本不可能给她什么实际的帮助。
刚刚,陈盼儿就在邮电局给她写了一封信,内容就是自己的继姐也要去北大荒插队了,自己托她帮忙带了二十块钱过去,让人家别忘了去找陈敏拿钱。
实际上呢?这钱当然是没有的。
等那个同学找陈敏要不到钱的时候,肯定会把自己的怨气撒到陈敏身上,那她插队的日子肯定也好过不了。
于是,针对陈敏的信件和电报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发了出去。
穿着隐身衣,全程目睹了这母女俩所作所为的童佳和陶均乐真的是气愤不已。
因为今天有另一批去其他地方知青下乡,陶均乐在火车点完名后,可以得到短暂的半天假期。
他本想帮着秦含意收拾一下家里,可童佳却拉着他跑去了邮电局看热闹。
又一起去了陈家,看着车梅花检查棉袄里的东西,之后一个跟着车梅花,一个跟着陈盼儿。
最后,两人在房车里碰头。
陶均乐摇头感慨道:“为了不让陈敏有好日子过,车梅花和陈盼儿这对母女可以说是处心积虑了。
但是,她们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去北大荒插队的知青们,是下周才走。已经走了的那批是去海岛农场的。
出发的时间都不一样了,她们就没想过去的地方也不一样吗?
做了这么多事情,全都是无用功。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童佳想了一下,说:“不行,她们这么辛苦,可不能让她们做无用功。”
“啊?佳佳,你……陈敏这个时候,估计都已经到百越码头准备坐船去海岛了,还能让她回来呀?”陶均乐算着时间问道。
童佳白了他一眼,又拍了他脑袋一下,说:“叫陈敏回来干嘛?
我是说她后妈和她继妹这么上蹿下跳的布置了一番,一点儿成果都看不到,不是太可惜了吗?
咱们得帮她们一把,顺便也帮陈敏拿回她应得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陶均乐明白了。
两个人十分默契的离开了房车,在车梅花和陈盼儿回家之前,赶到了陈家。
陈有根实在是不会带孩子,怎么都哄不好孩子的他,只好带着孩子出去玩儿。
恰好他带着孩子出门,童佳和陶均乐趁着这个时候进了陈家的门。
两个人穿好大码的胶鞋,戴上脚套和手套,就开始在陈家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车梅花最重视的棉袄和一些全新的布料,收了。
陈有根床底下小抽屉里的信封,收了。
两人卧室里上锁的抽屉里的钱票和户口簿,收了。
陈盼儿卧室柜子里崭新的棉被,收了。
只要是贵重物品,还有一看就是崭新的物品,童佳和陶均乐只要找出来,就毫不犹豫的收了。
别人穿过的、用过的,那就不要了。
要不是看在陈家还有个婴儿现在看不出好坏的份上,童佳估计要带着陶均乐把陈家全给收空了。
反正陈有根和车梅花都有工作,领了下个月的工资,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收完了需要的东西,两人离开陈家,一起去了知青办。
办公室里的人现在都还没过来,陶均乐和童佳在房车里换下了隐身衣,就找出陈家的户口簿,将陈盼儿的信息录入了下周前往北大荒插队的人员名单里。
做完了这些,陶均乐留下来继续上班。
童佳则在房车里慢慢的检查从陈家都找到了多少东西。
棉袄里分别在两片前襟、后背和两只袖子里藏了东西。
左前襟里有一张存期五年,还有一年到期的八百元的存单,存单的名字是陈敏的。
右前襟里有一张存期三年,明天就要到期的五百元的存单,存单的名字是陈有根的。
按照陈敏妈妈的去世的时间算,这两张存单应该是她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存的。
这个女人是真心真意的对待丈夫和女儿,家里的存款居然没有一张是她的名字。
后背那里藏的是一个记账本,仔仔细细的记录了自从陈敏出生后,每个月为陈敏存了多少钱,为家庭存了多少钱。
如果某一个月用钱多了,给陈敏存的钱少于五块钱,她会在这个月结算后写上一句:【女儿,对不起,这个月存少了,下个月,妈妈会努力多存一些的。】
左袖里有一个红布包。
布包里也都是用红色的纸包着的钱和票。
每个纸包上都写着字:压箱钱二十张大团结;全国粮票一百市斤;全国肉票二十市斤;自行车票和手表票各一张;工业券三十张。
这应该是陈敏妈妈为陈敏准备的嫁妆。
右袖里有一个纯银的长命锁和一对小小的银手镯。
手镯的内圈和长命锁的背面都刻着“敏”,应该也是陈敏小时候的东西。
这些东西全都收好,找机会,还是要还给陈敏,让她知道,除了邮电局的工作外,她的妈妈还给她留下了其他的东西。
这些东西,全都是她妈妈对她满满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