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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竺自是能看出掌柜的对自己前倨后恭的原由,但他方才转身欲走也不过是以退为进。

如今生意能谈成才是最好,用小竹子的话说,家里目前挣银子还债是要务,其他都是次要的。

城内最大体量的木器商,跟沈家签订契书之后,哪怕剩下的一两家不愿合作,影响也不甚大。

但沈先竺希望做到尽善尽美,所以他问过同窗可以带族兄一起走之后,将剩下的事交给沈河。

“七叔,若是另两处不好找,您就回去老君观,等黄舅舅和小竹子一起。”

“你不说,我也要回去领孩子们给买家装风箱的。”沈河觉得五哥家的生意,必须有家里的孩子在场。

双方分开不久,他匆匆回到城外,大老远就见老君观门外好些人围在摆摊的地方看。

夏旺兄弟俩正和一群少年们兴奋卖货时,几个壮汉大步而来,瞬间冲开看货的百姓。

“走开走开,这些风箱我们兄弟包圆了。”推开人的时候,还故意踢翻个风箱。

这会儿顶着大日头来看东西的,都不是那娇养的富贵之人,见是码头附近的闲汉,连忙退避三舍。

夏兴近前递出十几个铜板,说请他们喝茶时,一个壮汉将铜板打落在地,捏住夏兴手腕说:“小子,就这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少年们哪经过这个,立刻就气愤的要理论。

还好沈河加快车速,用车拦住少年们,并上夺回夏兴的手,对几个壮汉笑道:“诸位好汉见谅,孩子们头一回出门。

这样,我请诸位到码头的邓老倌那尝尝他酿的青梅酒,如何?”

几个壮汉对视一眼,“算你识相。”

不过其中一人又道:“听说风箱旺火省财,给兄弟们一家来一个。”

“好啊,要的多可以优惠。”沈河笑脸不改。

但他对面之人却一把抓住他衣领:“爷买东西从不出钱。”

“放开!”沈灵竹和舅舅顺利达成目标赶回,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从骡车跳下跑来。

她扫视几个壮汉道:“有事说事,放开人。”

“小竹子,你退后。夏兴愣什么,把小竹子拉走。”沈河一时推不开壮汉,又恐他们误伤她。

“哈哈哈,哪来的小屁……”孩字还未蹦出,壮汉们就见被少年们护住的小孩儿刷的解开背篓。

转眼间,将一根箭放入奇怪的竹器内,并对准抓住沈河的人:“我数一二三,放开。”

且又叫了一声:“掩护我”,之后,数个少年撩开半臂抽出腰后弹弓,齐刷刷的压上随身带的石子。

当初沈灵竹和师姐做出些弹弓想在集上卖,被大伯否决后,就将弹弓分发给族兄表兄们玩。

少年们会在早起或傍晚时,到上山打打野鸡什么的,有时沈灵竹非得跟去,众人也习惯了分散两侧护着她,所以齐射的动作娴熟的不得了。

妈呀!之前还没完全退走的看客,以及附近卖冰饮和香烛的,立时做鸟兽散。

赶车追来的舅舅黄宗齐哎呀一声,叫道:“小竹子你别动手。”

这种事,得他来干。

“舅舅,他们松开七叔我肯定不动手。”沈灵竹答应的很好,但转头就高声念道:“一!”

有识货的壮汉觉得像是弓弩,于是马上给同伙道:“松开松开。”

娘的,这什么人家,出门还给孩子带弩!

他们刚一松开,却又见新来的骡车车夫,刷的从车上抽出一把杀猪刀。

边靠近边在手里嗖嗖嗖挽着刀花:“兄弟们想买风箱吧?随便挑随便选。

等会儿,某与城东何大户,城西郑二柱,给各位兄弟送家去。”

“何、郑?您,您是?”几个壮汉一听城中最有名的两家肉铺,说话都软上几分。

沈灵竹感觉挺怪的,并在七叔的眼色下,迅速收起竹弩躲在兄长们身后偷看,就像刚刚那一切没有发生似的。

她小声问身前的黄训志:“志表哥,谁是何大户?”

“县城屠户。”

“郑二柱也是?”

“嗯。”

“他们似乎怕这俩人。”

“当然,你看。”

沈灵竹再看,就见几个壮汉对着报上名姓的舅舅拱手抱拳,一个劲儿的说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己人之类。

“当年我大哥也有跟着你们去京城劳军,可惜遭遇鞑子哨骑时,死了。”

“俺大舅也去了,捡条命回来伤条腿。”

“我爹说几位大哥那时正当年少,嗷嗷的往前冲,斩杀掉十几个鞑子,还剿到二十多匹马。”

说着说着,他们还掏出身上钱袋,倒找舅舅银子,“黄大哥,俺们请你喝酒呗。”

黄宗齐当然不要,他还让夏兴又取一串百文的钱给他们:“某自家的生意,劳兄弟们给别处透个话。

凡托何大郑二买七星风箱神仙椅,都削价只收九成钱。”

“得嘞,我们定把话带到。”

“黄大哥,这是刚刚那小哥儿的。”打落夏兴铜板的壮汉,还将其捡起递来。

黄宗齐见夏兴点头,也就收下并让他们离开。

几个壮汉先还慢慢退,没几步后瞬间转身,并有志一同的飞跑。

这边厢,沈灵竹冲出人后,满脸热切:“舅舅,你还参加过几年前的京师保护卫战?”

英雄啊!她从小就佩服保家卫的人。

一众少年人里,黄家三个见其他人崇拜的围向黄宗齐,特别得意。

“也算赶个尾巴,那会儿听说皇帝老爷大胜,重建倒马关,我们这些在乡里巡防的丁壮,受命给那边运送物资。

哪晓得会遇上一队在山里迷路的鞑子败军,也幸好他们之前被打败,马吃不饱没力气,不然舅舅再拼命也打不过骑兵。

对了,你爹那会儿也跟着,还是他第一个发现敌情。”不然被突袭,他们活不了几个,黄宗齐每每想起同去的丁壮,死伤十几个,就唏嘘不已。

“黄大叔,你再多讲一点儿。”少年们正是热血年龄,他们不曾见过打仗的惨,向往的是置身战奋战杀敌。

黄宗齐摇摇头:“没啥讲的,遇到要杀我们,逃跑没用。

反杀回去,才是最好的自救。”回忆太血腥,他不愿。

顿了顿,他又道:“但也不是硬杀。

像刚刚几个闲汉找茬儿要钱,不是拼命的事儿不必做的太过火。

小竹子,你那弩以后少亮出来,很容射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