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雪正盛,但吹不灭檐下正微微亮着的红灯笼。
守过岁后,几个人都回了自己的房间。眼看着时间过晚,李莲花便吹灭了屋里的蜡烛,只留下卧房外的两盏烛灯,勉强当做照明用。
屋里的地龙烧的正旺,因此被褥也不用盖得太厚。卧房里面的那张床榻上只堆放着一床棉被,还被人揉成一团,半压在身下。
“我说啊,李莲花。”
床榻上懒散趴着的少年手里抓着一本已经破烂不堪的书册,正一手托着下巴,抬头去看站在窗边的人,“笛飞声就是为了这本破烂册子才出去的?”
册子的年代太过久远,里面的字符又不是用中原文字书写的,辨认起来十分困难,甚至因为过于破烂而难以阅读。
李相夷颇为嫌弃地捏着书角把它扔到了桌上。但李莲花没答他的话,也没动,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落下的雪花。
北域的雪反复无常,每次又下得很大。落在屋外今日白天刚刚扫好的空地上,没多大一会儿就又积了厚厚的一层。把前半夜几个人热闹过后的痕迹掩盖得一干二净。
笛飞声找回来的这本册子,正是当年梨园听画所研究的秘法。它在数十年之前的内乱中不慎丢失,又被门内的一名元老找回,还藏了起来。
这位元老估计是想要等宗门复兴后再将秘法取出。可自从安雁坐稳那个位置后,便不再继续秘法的研究,元老的愿景落空,这本秘法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被笛飞声找了回来。
“……”
“李莲花,李莲花?”
李莲花就直直地站在窗边,眼睛出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李相夷喊了他几声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李相夷下了地,赤着脚踩在温凉的地板上,走过来用手环抱住他的腰。李莲花才猛地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感觉出冷来,这才关了窗,转身回抱住他。
“……没什么。”李莲花摇了摇头,把头搁在对方颈窝里,声音有点闷,“没什么……”
他一句话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两遍,明摆着不可能没有事。但李相夷只是低头轻嗅着他身上浅淡的香气和,用裸露出来的胸膛感受着真实的温热,没有多问什么。
宁静的雪夜掩盖了很多东西,洁白无瑕的雪地埋葬了过去冗余的陈杂往事,又为新一年将要发生的事准备好续写新章。
李莲花放下支着窗户的木棒,阻隔了冷风。他叹了口气,把李相夷抱在怀里,几乎全身心地赖了进去。
他声音很轻,习惯性地拉长了一点尾音,透着一股莫名的温和,“相夷。”
他其实很少这么叫李相夷,多数时候还是在两个人独处才肯开口叫两声。李相夷轻轻地应着,乖顺地任由他抱。
李莲花的身量其实是要比他高一些的。但这种细微的差别并不明显,也就只有在两个人像这样紧紧相拥时才能显现出来。
乍看之下,李莲花最像那个掌控一切的人。李相夷反倒是只能被乖乖抱在怀里,毫无反抗之力。
可实际上,独属李莲花腰上的那一双胳膊勒得最紧,掐着他两侧腰上软肉的手也在暗暗使坏,不断地用较硬的指腹揉搓着敏感的软肉,让李莲花止不住地打着哆嗦。
李莲花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动了动胳膊,想要和李相夷拉开一些距离,语气也不自觉地发起抖来,“等,等等……”
可李相夷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紧紧勒住李莲花的腰把人往榻上甩,这一下很快,李莲花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便已经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原本系得还算规整的里衣也被扯开。
李相夷迅速爬了上去,手上动作飞快地把人从里到外剥了个干干净净。李莲花打了个哆嗦,止不住地往床榻深处躲,却被李相夷伸手捉住,死死困在了怀里。
而迎接他的,是密切又狂热的吻。
李莲花根本躲不掉,只能被李相夷搂在怀里。时不时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可怜的呜咽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他的手很诚实地揽上了李相夷的脖子,挺起胸膛,任由对方留下更多痕迹。
按照眼前这个架势来看,今晚这一场折腾已经避免不了了。
屋外的烛台火光晃动几下,最后归于黑暗。最后传出的只有一声低喘,和一滴泪珠。
头天晚上胡闹了半宿。于是第二日李莲花起晚了。
他窝在被褥里不想睁眼,任由外头大亮的光照进屋里,落在他的眼皮上,扰得人不得清梦。
李莲花蹙着眉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伸出手去,在已经有些冷下来的床榻上摸索着,直到指尖触摸了熟悉的温热,他才心满意足地松了眉眼,拽着李相夷的袖口把人拉扯过来,圈住了他的胳膊。
“李莲花,李莲花。”
李相夷衣服刚穿了一半就被重新拽回了被褥里,此刻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俯下身去,趴在李莲花耳边,轻声呼唤着,“李莲花,该起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闹得李莲花耳朵痒。他抬手掏了掏,转而捧着李相夷的脸胡乱地亲了亲,声音里是完全不加控制的懒散,蛮不讲理道:“还早……不起……”
以前的李相夷是不爱睡,不爱歇息。现在的李莲花则完全睡不够,也不想起。
困扰他多年的碧茶被根除后,李莲花日日都能睡个好觉。连赖床的时间都肉眼可见地逐渐增长。若是前一晚睡得太晚,第二日便都不用琢磨早饭吃什么了,直接一觉到大天亮。
他把自己整个人裹进被褥里,只剩下两只落满了红梅的胳膊还在在外头,手里死死抓着李相夷的衣摆。
于是这回轮到李相夷没辙了,拗不过他,便只能叹了口气,凑过去轻轻地亲李莲花的耳朵,“好吧,不起就不起。”
他把衣摆从李莲花怀里抽出,打理好自己后便拎着房间里已经烧完的木炭出了门。打算去库房重新换些出来。
而木炭的碎屑里,则飘着一些更为细碎的灰尘。像是纸屑被燃烧过后留下的余烬。外面的风一吹,便什么都没了。
昨晚的饺子还剩一些,厨房里也有新鲜的食材。所以就算李莲花没起来,院子里的另外几人也没饿着自己。
牧原头一次在几人面前展露厨艺,他熬了一锅粥,里面加了切得细碎的肉沫和菜,味道竟还不错。
灶台里还烧着柴火,一直温着锅里的粥。方多病吃完去前院扫雪了,笛飞声又出了门,屋里就只剩蹲坐在灶台前的牧原一个人。
李相夷从楼上下来,牧原抬眼看他,懒洋洋道:“都这个时辰了,刚起啊?哎,锅里有粥,自己盛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橱柜里拿了只碗来,搁在了锅边。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云隐山啊?”
李相夷有一口没一口地吸溜着碗里的粥,闻言转头看他,“怎么,你也想回去?”
牧原打了个哈欠,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这不过年了嘛。回去看看芩前辈。”
“现在的路没法走。”李相夷放下碗,抬眼看向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声音淡淡,“没办法拉着莲花楼在太厚的雪上前进,只能再等些时日。”
牧原闻言,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李相夷一个人靠在桌边,愣愣地看向屋外还在纷飞的鹅毛大雪。直到耳边传来慢腾腾的脚步声才引得人回头去看,便见李莲花披了一身单薄的袍子下来,披散着头发,正打着哈欠看过来。
他在桌边坐下,眼底还带着未散去的困倦。身上作昨夜落下的红梅被衣衫尽数遮住,却还剩一点不安分的印子钻出了衣领,明晃晃地露在人眼前。
李相夷替他撩动头发,用李莲花手里攥着的那一根莲花发簪轻轻挽起,给对方束发。他低垂下脑袋,不动声色地提了一把李莲花颈后的衣领,遮住了那片印子。
“嗯?”
察觉到他动作的李莲花微微仰头,“怎么了?”
他脸上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懒散倦怠,眼角还留着红痕,是哭得有些狠才能烙下的印子。而此刻正毫无防备地看向李相夷这个始作俑者,让他心尖涌起几分怪异的愧疚来。
李相夷忍不住低头去亲他的眉眼,从嗓子里发出沉闷的笑声,道:“没事。”
李莲花闭上眼睛任由他亲,忽然感叹一句“这样真好。”
像这样在一间平静的小院里。外面下着大雪,屋里的地龙烧得暖烘烘。
一切江湖的纷扰就此沉寂下去,留给他们的只有如湖水般的平静,和彼此相伴时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