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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杯尝尝看。”

她摇晃着空的高脚杯。

我透过玻璃那带着弧度的杯壁看向她,她微红的脸庞微微有些变形,看起来像是被塞进红酒杯里。

我有些无奈地将她手中的高脚杯取了下来。

“算了,你还是喝点别的吧。”

她眼睁睁看着我将高脚杯拿下来,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嘟着嘴,整个人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像是某种海洋里的无脊椎动物。

“为什么?”

她问道,

“我还没尝出味道来呢。”

她缓缓地趴下,看起来相当地温驯。

白沙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歪着巨大的脑袋,显现出犬类动物特有的疑惑。

“她这就喝醉了?”

维克多显现出疑惑,在他和我的认知里,显然不认为人会因为这样些许的酒精醉成这样。

“唉~~”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概是她那异于常人的感知力起了作用,面对酒精,她的神经也同样保持了敏锐。

于是就这样华丽丽地将她灌醉了。

不过要庆幸她并没有撒酒疯,她现在这样趴一会儿并不是什么坏事。

“我~~没~~~喝~~~醉~~~”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奇妙的起伏感,就像一个不熟水性的人站在被海浪打得摇晃不定的甲板上,同时还带着一股倔强。

我将自己的外衣扯下来,披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不至于因为趴在桌上睡觉而着凉。

……

维克多不知道是第几次跟我碰杯了。

我只感觉那种葡萄的香气氤氲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一片朦胧的雾,叫我的意识都有些模糊。

维克多向来是一个啰嗦的人,可他似乎在为某件事情积攒着决心。

这让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反而显得愈发沉寂。

他拿上来的两瓶红酒已经被我们尽数喝光,楚小姐不知第几次站起来,她朝我们摇了摇双手抱起的红酒,示意这是最后一瓶。

她的脸上同样泛着微弱的红霞,脸贴着酒瓶,脚步同样有些趔趄。

一开始我们还像是上流社会的绅士一样缓缓品尝着红酒的滋味。

到后来完全变成了牛饮,和喝普通的啤酒没有了半点区别,现在回过味来,的确是有些暴殄天物。

楚小姐将酒倒入我们两个的杯中,也就省去了醒酒这样繁琐的步骤。

最后,她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维克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很认真地看着我。

烛光下,他的眼神很坚定,这样正经的氛围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如果你要向我表白,我可不会答应。”

我打着岔,避开了维克多炙热的目光。

“帮我个忙吧,陈。”维克多的声音很认真。

作为一个平常相当散漫随意的家伙,他在此刻这种突如其来的认真,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我想跟春小姐结婚。”

“我是认真的,你能作为见证者吗?”

“他们叫你神使,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为他们的圣女许下婚配,我想就是你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维克多说出口的那一刻,我还是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紧接着又将目光看向楚小姐。

楚小姐点了点头,似乎是在附和维克多的话。

我微微有些错愕。

酒精让我的意识有些混沌,但我依然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我沉默了良久,实想不明白证婚人这个艰难的任务怎么会落在我的身上。

我明明应该是角落里默默送上祝福的那个。

“可你们才认识一个月……而且……”

而且你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我庆幸自己还没有喝醉,将还没说出口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这不是问题。”维克多站起来,看向我的目光炙炙,“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你读过这首诗吗?我爱春小姐,而我也知道她爱我,我想这就够了,这就是促成我们婚姻的全部理由。”

“跟那些信徒无关,跟认识的时间无关,跟其他的一切都无关。”

我看着他激动地说着,感觉自己脑海中的酒精退下来,随着我的意识开始下沉。

“……好吧。”

我从来是个相信爱情的人,因此我根本没办法拒绝这个痴情的男人。

维克多的脸上闪过欣喜,将楚小姐抱起来,欢快地转过一圈。

我看着他们,烛光将维克多脸上所有的欣喜都展露无遗,而楚小姐的脸则仅仅在烛光下隐约露出,她虽然同样带着喜悦,但似乎又带着别的什么复杂的情绪,在烛光的阴影下意味莫名。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一周后,或者提前几天,越早越好。”

维克多回答道,声音中带着渴望,似乎已经在畅想独属于他们的婚后生活了。

看着他们的幸福,我忽然想笑。

看到这样的末日中还有能够诞生爱情的土壤,我觉得人类这个种族还是有希望存在的。

玻璃杯发出清脆地磕碰声。

我随着声音看去。

路雪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拿起了我装得满满的高脚杯。

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诶!”我慌忙伸出手,想要阻拦,她却满足地打了个酒嗝,目光有些迷离。

“味道还不错。”

她评价道。

……

“陈闲……我好热。”

我背着路雪,她在我的背上简直就像一个火炉,大概是因为醉酒的缘故。

体温甚至透过衣物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了我的身上,好像要将我烤熟。

“白沙,你来背她一段……”

我正要将她放到白沙背上走一段路,好让我吹吹冷风,毕竟我也喝了酒,身上也多少有些发烫。

“不要!”

她死死地抓住我的衣领,差点没让我无法呼吸。

“你背我,不许偷懒!”

她很少这样像小孩子一样撒娇,虽然她的想法时常天马行空地像个小孩。

我无奈地回答道:

“好,我背你,你把手松开些,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她缓缓地将手松开,似乎有些将信将疑。

我背着她又走了一段路。

她的身体不重,甚至可以说是很轻。

我记得去年有一次她生了病,当时我们接受了春女士的委托,在去找萧启森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暴风雪,她同样也是病倒了,我背着她就近找了个休息的地方。

现如今,我背起她虽然还是省力,但比那时候还是要重上一些的。

这样也挺好的,我不由地想到。

她比以前高了,比以前重了,这样有一天等我死了,她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所谓长大,大概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