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天气晴朗,竟然能够看见星星。
实在是极其少见的情况。
星光寂寥地飘零而下,在略显昏暗的夜空中落在某人的苍白如月的烟头上。
火光散发出暖意,淡蓝色的烟雾缓缓在空中上升,宛若一道随风起舞的锦带,在发暗发黑的远景中显得格外扎眼,
一号又长长吐出一口更加稀薄的烟雾,将那根淡蓝色的锦带搅散。
此刻我们站在屋外,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闲,夜风虽然有些冷,但
“我以为你戒了呢。”
我吐槽道。
有烟瘾的人,睡前要抽一根,醒来第一时间就是伸手去摸那个小盒子和火机,醒着的时候更不用说,十分钟抽一次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将近一天工夫没有看见一号抽烟,我反倒有些不习惯。
“是要戒了。”
她将烟扔在地上,正在燃烧的烟头和积雪相撞,发出“呲”的短暂悲鸣。
她将烟盒掏出来,里面还剩下两根烟,她给自己续上一根,又将最后一根朝着我递了过来,话语也因为刚刚抽的那支烟带上了满足后略显安逸的沙哑。
“最后一根。”
她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她的脸,打火机清脆地开合,火苗像是先前一样将烟头点燃。
我在她的侧面,因此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火光将她的脸染成了暖黄色,那道浅褐色的伤疤颜色似乎更深了。
这次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的确很久没抽烟了,此刻也想让紧绷的精神放松一下。
有些人只会在生命中短暂地停留,等到回过头再想回忆什么,却连影儿都记不清了。
即使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留作纪念,至少我也会记得逃出生天后的那一晚,我和她在屋外抽了烟盒里的最后两根烟。
她想帮我打火。
可是风忽然大了起来,我用手护着火焰,它却仍旧是熄灭了。
我有些灰心。
算了,不抽就不抽吧。
我垂下护着火的手,朝她晃了晃,以表示自己不想抽了。
一号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我相当扫兴。
我本来以为她总归是要开口刺我两句,可她却夹着烟朝我靠了过来,将她燃烧的烟头抵上了我的烟头。
距离被忽的拉近,我甚至能够清晰看到一号的发丝在那道浅褐色的伤口前晃动着。
我深深吸一口气,将烟头点燃。
但或许是因为我太久没有抽烟了,也可能是她靠近的太过突兀以致于我有些紧张,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咸涩烟雾呛到了喉咙。
“咳咳。”我不可控制地咳嗽了两声,眼睛也被熏出了泪。
“哈哈哈哈。”我狼狈的模样似乎让一号很高兴,她笑得很畅快,随后她的笑容渐熄,又深深吞吐了一口烟雾,彻底归于平静。
我从呛人的烟雾中缓过来,感觉到尼古丁顺着神经的甬道攀援上我的大脑,带来一种奇特的轻松感。
“咳。\"
我清了清喉咙,反唇相讥。
“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和抓了自己的人一起抽烟。”
我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吗?”
“别墅,水电,装修风格,还有……你不觉得这些东西的风格跟某位已经死去的家伙很接近吗?”
“我在地下室找到了盖革计数器,这里的辐射量虽然高于正常值,但我想相对于其他地区绝对算是适宜居住了。”
“这有可能是提前准备好的。”
一号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好好考量我的话。
良久,她用纤细的指节弹了弹烟灰。
“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建造了这里,愧疚也罢,监视也罢,我都会好好利用。”
“你可能不理解,但是我明白,一开始她的确是为了治疗自己的身体,但目标发生了偏移。”
“她有了更崇高的目标。”
“抛弃了亲情,爱情,友情,以及所有的一切。”
“完成了那样的目标后,如果说她还有什么活着的理由……那就是她想看看……或者说瞻仰神明的姿态。”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将看到,自己追求一生的神明和普通人将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我默默地听着,心中对这两位偏执的母女感到费解,她们匪夷所思的行为让我相当苦恼。
不过一切就要在这里画上句号,明天我们将会离开,脱离开这些疯狂的纠葛。
“你喜欢夏天吗?”
一号问道。
“……”话题的转变太突兀,让我一下子有些难以适应,“不喜欢。”
“冬天冷了可以穿衣服,可是夏天热了脱光了依然觉得热,况且还有被当作流氓被请去警察局喝茶的可能。”
“但……”我顿了顿,随后开口道,“过了这么的冬天,偶尔能过过夏天或许也不错。”
一号洒然一笑:“是吗?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
“我刚刚在想,也许我们不应该被称呼为一号或者二号什么的。”
“我们应该有名有姓,而不是像个实验品一样被编号。”
“那你叫什么。”
“夏一。”她干脆地回答道。
“二号就叫夏二,四号叫夏四,总之就是这样以此类推。”
“很简洁。”我回答道,“很有风格的名字。”
一号看起来心情不错,至少现在她的嘴角微微翘起。
嗯……对了,现在该叫她夏一才对。
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脚步声贴近我们,随后大门被一脚踹开。
“我可不想叫夏十三,难听死了。”路雪不满地说道,手上提着夏十四。
“这家伙把我藏在包里的巧克力吃了。”
路雪不知道在朝谁告状,我看向夏一,夏一也看向我。
夏十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融化的巧克力沾上了她的嘴角,这一舔反而移动到了嘴唇的上边。
“没有。”
不愧是超高校级的学习能力,竟然这么快就学会了撒谎。
只是虽然表情地管理非常到位,平静地仿佛在陈述事实,但是证据的掩盖却太过拙劣了。
夏一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夏十四会意,用手指在嘴唇上摸了摸。
然后看着自己手指上的巧克力残渣,沉默了一会儿。
她旋即再次将手指上的巧克力舔尽。
仍旧面无表情道:
“没有,没偷吃。”
我看着夏十四若有所思,虽然她看起来比路雪小上许多,这无耻的样子……
倒是颇有路雪当年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