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震天眼睛泛红,脸上的寒冰与肃杀终于寸寸瓦解,如果说这个世界对他还有善意和温暖,那便是眼前的两人了。
“舅舅、舅娘!天儿不孝!”
闻言,王妃终于哭了起来,只是天儿高大的身躯,再也塞不进自己怀里,只好拉着他的双手不放。
“你个死孩子,还知道回来。你个不孝子,该打,该打!”
嘴里说着抱怨,眼里全是心疼和爱怜。拉着的手,始终也不曾松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韦王爷也悄悄抹泪,那慈爱的模样,半点也没有当初在常乐国府衙门前,威风凛凛、气势凌人和戚震天争锋相对的样子。
当初他是真气!
戚震天被接走的时候,已经三岁了,虽然不太记事,但是亲近之人,不可能忘记。他几乎是出了娘胎就被送到他们夫妻身边的。
他身子骨差,连哭声都跟只小病猫似的。为此,夫妻俩没少操心,甚至有时候连自己的亲儿子,都顾不上。也正因为这儿,征儿到现在依然为此事耿耿于怀。
别看韦征对王爷王妃孝顺、还毕恭毕敬的,但是他心里的那根刺始终都在。
可是他倒好,如今都已经是常乐国国主了,硬是一封书信、一句口信都没给他留。他在常乐国待了一个多月,他也没找过他一次。
眼看着就要离开了,戚震天依然没有丝毫要跟他相认或者说话的意思,一气之下,就做了许多想要激怒他的事情。
“你舅娘这几年身子骨越发不好了,快扶她坐下吧!”
戚震天将人扶到椅子上,又缓缓走到身后,一下一下的捏着王妃的肩膀。
“舅娘,天儿以后都不走了。”
王妃又要站起来,又被戚震天轻柔的压回去了。
“流浪了这许久,该回来了。日子还长呢,舅娘可得康康健健的,天儿还没好好孝敬您呢。”
“没哄我?”
戚震天蹲到王妃跟前,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双颊,“天儿会听话的。”
“那我去将你的房间重新收拾一下.......”
“舅娘,我暂时还不能回来住,我如今的身份,只怕是会给王府带来祸事。不过,舅娘放心,既然天儿回来了,就不会走了。我会时不时的回来看您和舅舅的。”
王妃压抑着心里的悲伤,这些她都懂,可是就是不忍心。上一辈的事、两个朝代的事、还有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和血海深仇,当时就这样全部压在了一个三岁小孩身上。
他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着长大了,依然摆脱不了要面对这些的宿命。
怎么能让她不心疼!
“好孩子!”
“舅娘,天儿想吃您做的桂花糕,还有蹄膀肉.....”
“好好好,舅娘这就去准备。”
王妃哪里不知道天儿这是要将自己支走,要不是有要事,十几年都没敢出现在王府,就是怕拉他们下水。如今骤然出现,必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舅娘,您也别动手,在边上看着就行,让丫鬟婆子做就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安心等着吧!”
送走王妃,书房里只剩下了王爷和戚震天,两人相视而坐。
“说吧,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自从老秦拿着天儿的信物找到王府的时候,他就知道天儿的归期不远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那么快,前后不过几天的时间。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舅舅。舅舅可知道弟弟......”
也就是韦征!戚震天不知道舅舅对于韦征的事知不知道,或者知道多少。
一提韦征,王爷脸上再也没有刚刚的慈爱。“哎,我竟不知道一个三岁的孩子,气性竟然那么大。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他心里的那根刺竟然深深的扎根了。”
“是天儿给舅舅舅娘添麻烦了!”
“与你无关,是我们没有教好他,也是他本性如此。”
要说委屈,山林比韦征更委屈。当时山御医对他这个亲生儿子是最差的,一个是圣上的儿子,一个是国舅爷的儿子,他谁也不敢怠慢,只能委屈自己的儿子。
甚至韦征在山家住到了快十岁,也不见山林痛恨他,痛恨山御医夫妇。
将他送到山家,是为了保住他的命,只是没想到,到头来他却因此记恨上了自己。
“他什么时候跟着老千岁的?”
“切确的说,应该是老千岁什么时候盯上他的。”韦王爷努力压下眼里的沉痛,试图回想小时候韦征天真无邪的样子,只是不管怎么想,眼前浮现的总是戚震天那张苍白的小脸。
终究是他欠了征儿的!
韦征恨他,恨韦贵妃、恨天儿,丝毫又都是有迹可循。
韦贵妃为帮当今圣上,给他下绝育药,虽然后来有了韦征,但是怕他早宫中毒手,只能私下送走。
哪知道韦贵妃竟然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给他们抚养.......
韦王爷心里闷闷的,总觉得事情似乎巧合的可怕,似乎有一双手,在黑暗里操控着这一切。
“天儿,放下仇恨,离开吧!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不该由你来承担,更不该由你来终结。和原来一样,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是谁,你在哪里。”
“舅舅,您真的认为,这些年没人知道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戚震天缓缓转身,背对着王爷,然后退下上衣。
“天儿......”
鞭痕、刀痕、剑痕....... 纵横交错,密密麻麻,没有半分空隙。
洁白无瑕的胸膛、满目疮痍的后背........
“他说世界就是这样的,富丽堂皇、权势地位的背后,就是满目疮痍。”
“老千岁?”
戚震天点点头!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他娘的,老子的人也是他能动的,老子跟那老狗拼了。”
王爷取下挂在墙上的剑,就要往外冲。想到天儿后背那层层叠叠的伤痕,他就恨不能将那老狗碎尸万段。他一个奴才,凭什么对主子动手。
“舅舅,舅舅!冷静,冷静!”戚震天拉住了王爷。
“冷静个屁!老子从来就不想当这个什么狗屁王爷,装什么文雅、装什么高贵。老子今日不宰了那个狗贼,我誓不为人。”
王爷气狠了,那可是他宠在手心里的孩子,凭什么让那狗贼糟践成这样?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他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