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城的飞花巷虽毗邻宫前街,却无宫前街那般人声鼎沸,这里的房子虽已有些老旧,却颇为整洁,平常极少有人来往。
从宫前街拐入这条窄窄的小巷,仿佛从喧闹的红尘闹市突然来到幽静的世外桃源,让人的心神自然安宁起来。
小巷中间有一栋古朴的院落,平常大门紧闭,那门上紫色油漆已经有些斑驳,看上去颇有一丝年代久远之感。这座院落虽然走动的人不多,却时常有着丝竹之声穿出,曲子旖旎动听,有时还带着些许幽怨,让人听了不免有些伤感。
这是京城有名的天音馆,是城中有名的乐师韩放之开设的古琴馆。韩放之古琴演奏技艺高超,性格却是颇为古怪,京城许多文人雅士膜拜他的名声,经常有人到他这座天音馆,要拜他为师,并且给出的价码还不菲。 可是,面对众人拜师求艺的要求,韩放之虽是来者不拒,但是他必定要让大家先弹奏一首他亲自谱写的曲子,如果让他满意了,他才会收为弟子,并且束修还不低,每人一年需100两银子。
京城那些文人雅士家境多是殷实,这100两银子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所以,到了每年招收弟子这一天,天音馆门前必是人头攒动,成了这年小巷来人最多的一天。 可是,银子难不倒大家,但弹奏古琴则是太卷了,尽管大家都觉得自己有两把刷子,可是每年韩放之就只招收两名弟子,因此,绝大多数求学之人注定只能抱憾而归。
林怡诗却脱颖而出,在这座天音馆跟着韩放之研学古琴已经半年多了。她的父亲林如淮本是一介书生,喜欢古琴弹奏,平常公务之余也会在家抚琴弄弦,虽然他的古琴弹奏比起韩放之还有些差距,但也算是技艺不俗的了。
林怡诗作为林如淮的独女,从小耳濡目染,就学会了弹奏古琴,后来她嫁到了魏家,因为夫君魏笙勇常年都在边关,林怡诗一个人在家中无聊,因此经常习练古琴技艺。
后来,魏笙勇死在了边关,她悲痛之余,更是把古琴弹奏作为她排遣忧愁的方法,因此,她的古琴技艺越来越纯熟,甚至超过了她的父亲。 由于她从父亲口中听到过韩放之的大名,从小就对这位脾气略有古怪的大乐师有些敬仰。魏笙勇罹难之后,为了让自己古琴技艺更能炉火纯青,林怡诗就到天音馆拜师求艺。
她见了韩放之之后,韩放之也不因为她姿色出众,而降低授徒门槛,照例让她弹奏了一曲,想不到她的弹奏,乐曲时而激昂,时而舒缓,颇为收放自如,顿时让韩放之这个老夫子大为青睐,当场收下了她。
这天,林怡诗一个人在天音馆中研习弹奏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这首曲子的意境同她此时的心境有些吻合,所以,她弹奏的颇为投入。待到她一曲弹奏完毕,忽然身后有人抚掌而呼:
“妙哉妙哉,潺潺流水述说无尽忧伤,狂风骤雨却道出心中不忿,这曲《胡笳十八拍》让晚生听得如醉如痴,这位娘子不愧为韩先生的高足。”
林怡诗回首一看,却见一个俊俏的青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琴室,站在她不远的身后看着自己。
大梁国时代虽然不讲什么男女之大防,但竟有一个如此相貌不俗的青年公子竟然在自己毫不知觉情况下,听自己她弹奏古琴,不禁让林怡诗感到有些羞涩。 她赶紧施了一个万福,轻声说:
“公子见笑了,小女子随意弹奏,竟让公子谬赞,小女子真是惭愧。”
“诶,娘子哪里的话,晚生早年曾经跟着韩先生学了几年的琴艺,但今日一听娘子的弹奏,晚生真是自叹不如。”
一听他也是韩放之的弟子,林怡诗心中对他便是亲近了几分。自从魏笙勇离去之后,才二十多岁的林怡诗一方面忘却不了对夫君的思念,但另一方面也对自己这么年轻就要独守一辈子的空房感到悲愤,她心中也向往今后再有人与她齐眉举案,厮守一生。不过,她始终把自己的这份念想放在心底,当然,今天有这么一位俊俏的公子对她套近乎,她没有理由当面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时,韩放之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两人愣了一下,然后说:
“哎呀,你们今日也真是有缘,怡诗,达纯,老夫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老夫的弟子唐达纯,这位是林怡诗,你们都是琴道中人,今后就多多交流吧。”
自此,每逢林怡诗到天音馆学琴,唐达纯也总会出现在这里,或是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弹奏,或是自己也弹上一曲,林怡诗觉得他曾虽是韩放之的弟子,但古琴技艺却是不如自己,于是,她有时候就会对唐达纯指点一二,而唐达纯对她的指点总是欣然接纳。不知不觉之间,林怡诗觉得自己对唐达纯情愫暗生,有时不见他来天音馆,心中便有怅然若失之感。
有一回,林怡诗在天音馆半个来月不见唐达纯,心生纳罕,但她又不好意思问韩放之,只好一个人默默弹奏着古琴,心里却有些思绪不定。 终于,这一天,见到他又来了,林怡诗的心头不禁一阵温热,赶紧上前问:
“唐公子,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
问完这些,林怡诗又感到自己有些唐突,也不敢正眼看他。唐达纯微微一笑,说:
“魏夫人,晚生听说广陵城那边有人制作的古琴甚好,就专门到那边去订了一台,不知你今日跟着先生研习完毕之后,是否有雅兴去一起试试手?”
林怡诗还在犹豫,韩放之却说:
“千金易得,好琴难求,魏夫人,为师今日早点给你放学,你就同唐公子一道去试试那台好琴吧。”
于是,放学之后的她,便跟着唐达纯坐车来到郊外一座面水背山,环境优雅的宅院。一见他们进来,几个丫鬟赶紧端茶递水伺候,两人寒暄几句,喝了几口茶水,便一起来到了琴房。
当她调试着琴弦的时候,感到她身后的唐达纯同她靠得越来越近,她心中不禁一阵颤栗,她想推开他,可感到内心有着一股冲动,更感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竟半推半就地投入到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