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卢照时问。
“光明想不想留长安?”卢贺洲见这本家终于上道。
“想!谁不想留长安?繁华、富饶,天子脚下近臣!提拔机会多!”卢照时说着心里话。
“那就好!咱们运作运作,三省六部九卿,随便哪儿都能塞进去!”卢贺洲激动地拍着卢照时的手背。
卢照时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端起茶盏。
“这朝堂姓李还是姓卢,侍郎如此笃定我能留下?”卢照时心中冷笑。
天狂要落雨,人狂要遭殃!没见圣上修订五姓七望,把李姓放首位是何意思?
虽然最后没能拧过几大世家,不得不把崔氏放首位,但圣上的心思一目了然。
“只要你想,就没有弄不成的!”卢贺洲不知有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王家、崔家、加上咱卢家,各部、衙、寺都有人,以光明的政绩,谁不争着要?
以后,咱们在朝堂上也能遥相呼应,守望互助!”
卢照时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敏锐抓住‘谁不争着要!’那句话,莫名联想到杜相避而不见,豁然开朗。
“那如果我不想留呢?”卢照时冷不丁甩出一句话。
“嘎?”卢贺洲懵逼,啥意思?这本家脑子有病吧?
“如果不想留长安,依侍郎所见,我该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卢照时嘴角似笑非笑。
“光明说笑了,为何如此想不开,要远离长安?”卢贺洲不信。
“谁不想留长安?可吏部调动,又岂是一个小小侍郎能操控的!”卢照时冷冷道。
“看在本家的份上,某劝侍郎一句,切莫乱伸手,伸手必遭殃!”
“你!”卢贺洲面色一变,气得拂袖离去,“不识抬举!哼!”
一个庶支远亲,穷得吃不起饭,当初家族挑选出来、倾尽资源培养。
只为将家族发扬光大,庇佑家族,却不想是只白眼狼。
族长来信,叮嘱一定要拉拢住此人,说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要不是亲家王端方折损,与王家几次联手都铩羽而归,他才不会低三下四来见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旁支。
门外某处角落,小吏隐身暗处,静静听着。
卢照时放下茶盏,关上门,静静坐了一会儿,想着这一年来岭南的发展变化。
大庾岭即将凿通,岭南支教令的出台,展望未来岭南的发展。
提笔写下《未来十年岭南发展规划纲领建议》。
苏樱一个小小女娘都为岭南发展殚精竭虑,自己十年的梧州刺史,怎能无动于衷?
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待写完放下笔,天色早已黑尽,外面又飘飘洒洒下起鹅毛大雪。
推开门找小吏要点儿热水,却无人应答,小吏早就不见人影。
卢照时摇摇头,自己去厨房生火烧水,调了一碗黑芝麻核桃粉,放一颗冰糖,开水冲兑。
那香味,飘得老远。
“哟,卢大人,过年吃的好啊!”同为岭南道,容州刺史姚广闻着味儿寻来。
“姚大人还没用膳?”卢照时客套地道。
“可不!这帮小吏晚膳也不做,跑的无影无踪,早知在外面吃了回来!”
姚广眼睛盯着卢照时那碗黑糊糊,意图太明显,目光灼灼。
“不嫌弃的话,这碗黑芝麻核桃粉你拿去吃吧!”卢照时将碗递过去。
“那怎好意思,卢大人吃啥?”姚广嘴里客气着,手实诚地端过碗。
“无妨,还有,我再冲兑一碗便是。”卢照时打开口袋。
舀了几大勺黑芝麻核桃粉,又打开白瓷罐,放一颗冰糖,兑上开水搅拌。
“还是卢大人的梧州好啊,去年粉条、茶油、蜂蜜、红糖,今年彩丝、冰糖!哎哟,这都翻年了!”
姚广一口芝麻糊入口,被纯甜、鲜香征服。
冰糖不但精美,味道更甚红糖。
人家梧州向陛下进奏,全是喜讯,自己向陛下进奏,这里穷、那里破的,听得圣上都没了好脸色。
“兴许今年就该你们容州!”卢照时安慰。
“你这话忒假!”姚广指着卢照时笑,“这些东西岂是一般人想的出来的?”
“贡品出不了,别的也行啊!”卢照时埋头吃芝麻糊。
后悔苏伯彦给的时候自己为何要客气,该多要些!
“别的?容州还能出啥?”姚广叹气。
岭南蛮荒有偏远,鸟不拉屎的地方,地广人稀,搞啥啥不行,也不知要熬多久才有机会调走?
“支教令听闻了吧?”卢照时问。
“啊!听闻了,怎么啦?”姚广不解,“朝廷下的令,寒门学子走个过场,拿份举荐信!”
卢照时看一眼姚广,没说话。
“啥意思?”姚广见卢照时不说话,追问。
“走不走过场,端看你怎么想,你要认为它走过场,它就是走过场…”卢照时不喜好为人师。
姚广看着卢照时,“卢大人的意思…”
“真也罢,假也罢,千金买马骨,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礼贤下士,如今姚大人近水楼台先得月,长安城里不少名家大儒请不了,总能推荐一些得用的学子。
用好了,容州县学、村学还愁办不起来?
岭南除了粮食重要,这几年便是官学。
若大人真办成村村有村学,县县有县学,组织学子游学、调研。
说不定几年后容州出岭南第一位进士!”
“还是卢大人敢想!”姚广顿时觉得手中的芝麻糊不香了。
三两口吃完,把碗一扔,回屋写新年规划、部署去了。
还没说完,姚广就火急火燎的跑了,卢照时好笑。
算啦,做好这一件已经很了不起了!
卢照时把小火炉生起,抱回屋子,长安是真冷啊,不烤火冷的人睡不着。
“你说卢侍郎跑去找卢刺史?”圣上问。
“是!卢侍郎说三部六省九卿,卢刺史一个四品官怎么都能塞进去!”小吏躬身道。
“卢刺史怎么说?”圣上背着手,殿内走了两圈。
“卢刺史劝卢侍郎切莫乱伸手,伸手必遭殃!”小吏原话复述。
“呵呵,这个卢照时,倒是不糊涂!”圣上很满意卢照时的态度。
嗯,一直举棋不定,纠结该把卢照时放哪个位置,此时有了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