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所有收集来的信息来看,不难分析出杨勉一直都在骗她,根本就没有他嘴里那个所谓的老人,这老人就是他杜撰出来的。世瑶公主对于老人一说本就存有疑虑,如今得到证实,心里更是为杨勉的能力感叹。这样一个不出世的人才,如今戴上杀人犯这样的帽子,如果摘不掉,那将他一生的污点。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尽快了解事态的真相,这事件的真相似乎也不难找出来。那胡家曾威胁杨勉交出桃花酿的秘方,想必杨勉是不会同意的,这桃花酿在那胡家的眼中,无疑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这等好物又怎不是他们垂涎三尺的?杨勉应当是被胡家所逼而反抗,要说是他杀了胡家幼子还有那些护卫,这是不可能的。杀人者当是那老鹰嘴山的匪人,可是那老鹰嘴山寨与江都相隔上千里,那他们又是如何结识的?
疑问太多,世瑶公主想了想,觉得就这样猜测太过浪费时间,现在当回城找那知府一问详情才是正理。今日早上从城门口看了那悬赏布告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江都知府,这当然有她的打算。以胡家在江都城的能力,想必早就和江都官府的里人串联好了,就算是那胡家的错,如今那胡新国已死,杨勉逃逸,还不是什么样的罪名由他们说了算?世瑶公主自知现在想要从江都官府里听到真话,肯定是很难,那还不如来到杨勉家里看看有什么情况。
如今,从杨勉家里的打砸情况和从村民们那里得来的消息来看,这件事应该是事发突然。首先杨勉家里的所泡葡萄的坛子摆放井然,从这点来看,杨勉昨天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会出这样的事,否则这些泡葡萄的坛子恐怕会是另一番景像。另外那些胡家的打手也只是把他家里的家具等物全部打烂,也没有动那些泡葡萄的坛子,那些打砸之人走时,还不忘把杨勉家的大门给锁上,这似乎是很在意那泡葡萄的坛子。
世瑶公主又想了一会儿,拿定回城的主意后,就带着众人又朝江都城而去。
江都知府衙门,张知府已知道世瑶公主到来的消息。春蔓当初在城门口时,报了世瑶公主的身份后,并没有刻意要求对她的身份保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世瑶公主亮明身份,想必更是方便行事。
“你们都说说这世瑶公主因何在此时来到江都?又为何不等我们去拜访而是穿城而过朝那李家庄而去?”江都知府张邦才此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公堂里来回走动,要求通判及一众副手都拿出见解出来。
“知府大人,以卑职浅见,公主此时来江都应该是一个巧合。想必是那杨勉所制水车传入京中,引起了公主的好奇心,这才来江都一观。”苟通判用手一边捋着下巴上的胡子,一边不急不忙的应着张知府的问话。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事儿也太巧合了。那杨勉刚犯下如此大案,公主就来了……”张知府听了苟通判一番话后,觉得甚有理,现在说起话来也少了些刚才的紧张,沉思了片刻,又说道:“这次关于胡家和杨勉之事,要说公主不听到一些风声是不可能的,如果公主问起,我们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以胡家报官的说辞回答便是。”
张知府和一众属官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的问题也就散了。这次世瑶公主的江都行,在这些江都府衙的各位主官看来,应该就是奔着那水车来的。如果把杨勉这一个乡村小子和世瑶公主联系在一起,认为他们有某些关系,相信只要不是他们脑子出了问题,打死他们也是不敢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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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府,一片悲戚。胡济民一宿未睡,眼睛红肿,书案上放的参茶早没了温度。不时有师爷进来禀报胡新国丧事安排的进度,也有行色匆匆的护卫进来禀报关于捉拿杨勉等人的事宜。
“吴先生,拜托你安排一下,我去休息一会儿。”胡济民说完,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心伤胡新国之死,又一宿没睡,又是快六十岁的年纪了,精神早就不济,他站起来时,就觉得脑子一晕,人就直直的往书案上倒去。
“家主……”
书房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众人手忙脚乱的掐人中、灌参汤,忙活半天终于把胡济明给弄醒了过来。他这一醒过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一种耗尽之态,就那么一刻多钟的时间,人就仿佛苍老了十多岁,双眼空洞无神,面容枯槁无光。再不复平常那种精气神十足,面带宽厚仁慈的面孔了。
当然了,他平常这副宽厚仁慈的面孔之下,隐藏着怎样的阴狠歹毒,在这个书房里的众人心中是清楚的。
胡济民这副样子想必再也没有精力来处理后面的事了,吴先生只能安排下人把他送入内室休养。胡家做为一个大家族,族人众多,但作为这胡家之主的胡济民,为了在胡家的威信与权势,早就把胡家变成了他的一言堂。
虽说家族里也有族老会,供奉着胡家老一辈及对胡家有大贡献之人,但自从胡济民当上家主后,那族老会就成养老地,名虽有,而权利无。这样的情况也只有那些族老和胡济民心里清楚,在胡济民当上家主后,就有过一次和族老们长谈,这次淡话后,族老领的供奉多了,管的事却少了。当然,少管的那些事,主要是对胡济民权力的放松,对他掌握胡家一应权力让开了路,成就了胡家议事堂成为胡济民一言堂的事实。
这些族老们虽然成就了胡济民在胡家的至高地位,但也在胡济民的授意之下,还是掌握着对他那些堂兄表弟和晚辈中的监督权力,他这样做的用意明显,影响深远。
他对那些族中偏房、堂兄表弟等,有能力的都给安排在江都这个胡家大本营之外任事。没有能力的,直接不安排职司,每月就领取族中分发的钱粮等物过活,当然这些钱粮之物还是很丰厚,完全够那些亲族中人过上花天酒地的生活。
这一言堂,利弊皆有。利在胡济民能理事时,大小事都能一言而决,少了掣肘,没有推诿扯皮,整个家族只需要按他指定的方向行事即可。弊则是:如今他不能理事,那族老会只有监督权,没有管事权,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当然,胡济民现在出现的短暂晕厥情况是不能泄露出去,这个事也只能局限在能进入他书房里的几个人知道。一个大家族人口众多,心思复杂,哪会都是一条心?防患于未然这种事,必须要做好。
那被他寄予厚望的幼子胡新国如今以死亡,远在江陵的二子胡新勇一时又赶不回来。如今这书房里就是胡家的中枢,这中枢大脑胡济民一倒,书房里的众人就像是一只没了头的苍蝇——找不着方向,也像是一盘散沙——失去凝聚的力量。
胡济民的哥哥胡济财,远在京城做户部侍郎,更是指望不上他这远水来救了火了。如今也只能靠他的首席谋士——吴先生了暂时撑着,等待江陵二子胡新勇尽快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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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府衙,停尸间里。仵作拿着手上的黢黑小木棍,指着刘师爷胸口那黄豆粒大小的肉洞,那洞口周围的皮肤一片暗黑色,皮肉外翻,这样的伤口对于一位长年和各种尸体打交道的仵作、和早以见惯各种伤势的世瑶公主等人来说,无疑是司空见惯的。
对于这样的一个伤口,在仵作和世瑶公主等人的眼里,首先觉得这是不足以致命的。但现在的情况是:这就是致命伤。除了三个死余刀伤之外的这四个人,都是死于这一击之下。世瑶公主听了仵作的介绍,心里震惊不已,震惊于这一击的威力,更是震惊于这杀人凶手那强悍的内力。
江湖中成名的高手,以内功见长的人并不少见,他们的一击,在人身上打实在了,一般都是筋骨尽断,五脏六腑尽裂而死。哪有如今这般一击,真气穿体,刺出一个血洞来的道理?
干瘦的仵作,见世瑶公主对着那伤口露出沉思之态,忙从他那分辩不出颜色的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后指着四颗完全变形的铅弹对着世瑶公主说道:“公主,此物就是从死者体内取出的,它在穿透人体后,击中体内骨骼而变成这个形状。”
“这是何物?”世瑶公主看着那油纸上的四颗铅弹,疑惑问道。
“公主殿下,此物为铅,性软。死者为五人,少的那具尸体乃是胡家幼子,他家中来人把尸体接回家去,说是要请道士超渡。”仵作小意的说道,生怕这不合规矩的事,惹得公主动怒。那胡新国的尸体自山上抬下后,就没有送来过官府,就算是官府要走流程,也是这仵作和一应官差去了一趟胡家,查看了一下死因而已,就算是把这个案子定了性——杨勉是杀人凶手,事实也是如此。当然了,以那胡家与江都府衙的关系,就算不是杨勉亲手杀人,只要胡家想要定人以罪,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看过尸首,世瑶公主心里的不安却又加重了几分。今晨找到那金属管状物,现在又发现尸体里的铅子,世瑶公主心里暗想,这金属管和这铅子之间难道有什么关系?那金属管里藏着某种机关,能把这铅子从金属管里射出去把人给杀了?如果真有这样的利器,那弓箭、强弩这些东西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如果真是以此物杀人,那这种利器,想必是早以名震天下了,为什么在这以前没有听说过的?江湖中人,想要用暗器杀人,无非就是飞刀、暗剑、暗弩等物……,就算是有些鲜有人知的奇门暗器,冮湖中应也多少有些传闻流传才对。可如今,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杀人利器就这样和杨勉有了关系,这难道是他做出来的杀人利器?
如那仵作所说,这铅子在穿透人体后,遇上骨骼的阻力才变了形状,那这样的铅子得需要多大的力道才能形成这样的杀人效果?难道这玄机就藏在金属管里?世瑶公主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向一旁的仵作,问道:“以你之见,这铅子是借助强大的内力射中人后,才造成的死亡?还是借助其他外物射中人后,才造成的死亡?”
年约五旬的干瘦仵作听世瑶公主问起,略沉思了一会儿才答道:“公主殿下,以小老儿浅见,如今天下,当没有哪个武林高手有如此强大的内力。眼下这几具尸体致命处皆在胸口,这也能说明那铅子射出的威力。当然,如果公主殿下见了那胡新国的尸首,当会对这铅子射出的威力有一个清晰的判断。”
世瑶公主一行人在张知府等人的陪同下,又迅速来到胡府。当胡府中人听说世瑶公主到了,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这两天的巧合事也太多了吧!现在这胡新国刚死,胡济民卧床,胡府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那个曾在户部做过五品小官的胡老六了。
这胡老六是胡家偏房所出,与胡济民是堂兄弟。致仕才没两年,回到老家后,也无心家族生意,整日里就好坐茶楼,过着听戏、品茶、吹牛的逍遥日子。这胡老六以前在军中管后勤,后来在胡济财的推荐下,在户部做个五品官。自那以后,长期就得听从胡济财的使唤,想必他和本家人在一起共事的时日长了,心里多少有些烦了。这不,就提前致仕归家养老,过着富家翁的舒心日子。
可今日不同往时。这胡老六正准备去往他常去的那家茶楼时,就被他二哥胡济民的人给拦下了。告知他:世瑶公主来了,他做为一个曾经在朝中做过官的人,当然要陪着胡济民去迎接世瑶公主。
就这样,胡济民由下人抬在一个软榻上,强撑着腰半靠在软榻的靠背上。面色苍白,眼窝深陷,一看就像是命不久矣的那副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