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护卫带着文掌柜几人离开后,酒楼里留下一片狼藉。没有被带走的伙计和女佣也是人人带伤,个个都是凄然欲滴。今晚这打砸事件发生后,令这些伙计和女佣不解的是东家为什么没有出现,难道打砸一个多时辰都没有惊动她,难道……
文掌柜为了给谢文姬争取到更多的出逃时间,关于杨勉杀胡新国一事在这酒楼里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他怕过早说出来后引起众人的惊慌而引起胡家生疑。如今这么大的事发生,文掌柜又被带走,这些伙计和女佣还是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此时谢文姬住的院子里也是凄惨不堪,那些胡家护卫冲进去后,先是抓住仆人问谢文姬的下落,在没有得到答案后,才满院子寻人,搜寻无果后就发生了如酒楼那样的打砸。这个院子处于僻静之处,并不当道,等这伙护卫打砸完后,才有寥寥几人过来看了看。
醉仙居及谢文姬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等到胡家护卫全撤走了后,那些衙役才在一马姓捕头的带领下姗姗来迟。这马姓捕头带着衙役在现场看了看,检查了一遍,走了一个过场后。又询问了伙计女佣一些话,便写了一个现场调查公文,叫酒楼的伙计女佣签字画押后,才给伤者安排了大夫救治。这一切安排好,马捕头留下几个衙役守着酒楼,就带着其他衙役朝着谢文姬的小院而去,想来也就是去把刚才在酒楼里的工作过程给重复一遍罢了。
这次的打砸事件倒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带来多大的影响,就要看后续的发展。如果没有外力介入,想必也闹不出什么花样,不久之后便会被时光湮没。如果在以后的某一天,被那些闲聊的人忆起,只会觉得那只是胡家所作之恶的一部分而已。
天宝三年,八月初六,子丑相交。
空空儿带着杨勉等人在一小镇子里停了下来。这几个时辰赶路,也只有甄氏兄妹俩在马车里睡得香甜。马车在夜里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时有颠簸,这对于甄氏兄妹俩来说,就有如坐在摇篮里一般,时间一长,睡意上来,就在这如摇篮的车厢里呼呼大睡了。
杨勉把睡的正香的甄柔轻轻抱起放在对面坐着的孙媚儿怀里,孙媚儿见杨勉就这样直接的把甄柔放了过来,也不好拒绝,只能用手搂着甄柔。只是杨勉在抽手的时候,她感到杨勉的手背在她大腿上用力摩擦着抽出去的,这个感觉弄得她心里一惊,只能是不动声色的瞪了对面那个登徒子一眼,心里暗自腹诽着:这个家伙在逃命的时候还不老实,也不怕一旁的谢文姬发现了。她腹诽过后,却又生出一丝期许来。
孙媚儿的这个想法真的是误会杨勉,刚才空空儿在车厢外说到了一个小镇,想休息一下再走。这时于杨勉来说,他心里是不赞成的,但身体是诚实的,长时间的抱着一个睡着的小姑娘,他的腿早就麻了,也想借此机会活动一下。当然也想问问空空儿这里离那江都城有多远了,故此,他才同意停一会儿。
谢文姬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大,这一路行来,都没有闭过眼睛,如今又连续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精神显得有些不济,很是萎顿的样子。杨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现在他也想不出开解之法。
这甄柔就像是一只癞皮狗一般,今天晚上肯定是也受到了莫大的影响,这有过苦难经历的小女孩儿,一上了马车就癞着杨勉不放手。小女孩儿睡着后,这一抱就是几个时辰,杨勉想要松口气,给两条发麻的腿放松一下,那只能把这只癞皮狗转移出去了。这个车厢里,谢文姬一脸悲苦,精神萎顿。小翠也好不到哪里去,那这个能接手的人就非孙媚儿莫属了。杨勉刚才把甄柔放在孙媚儿怀里时,他是腿发麻,手无力,在抽手时与孙媚儿的大腿摩擦大些也属正常。
想不到孙媚儿这个冰山美人,因杨勉抽手这件,让她那古井无波的内心也荡起了涟漪。
杨勉根本没有留意到孙媚儿的脸色,更不能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他很是艰难的下了马车,弯着腰不停的用手捶打着大腿,嘴里问道:“空大哥,你身体还能坚持吧?此处离江都大概有多远了?”
今天最大的幸事莫过于空空儿没有伤到要害。就算是这样,他周身的伤口着实不少,血也流了很多,要是换了其他人,估计最少也得卧床休息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地。
现在,不知是空空儿的身体素质本就异于常人,还是凭着余力或借助某种信念才坚持到现在,不管怎么说,他没有倒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无妨,这点小伤还能坚持。现在离江都快一百里地了,现在叫她们都下来活动一下,天亮后,就要全速赶路。”空空儿一副我没问题的样子说完后,嘴角还是不经意的抽动了几下,看来他刚才尽量小声说话,还是址动到伤处,痛的他不自觉的抽动嘴角。
杨勉见了,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对着车厢说道:“孙姐、文姬你们也下来活动一下筋骨,天亮了,还要全力赶路。”
杨勉作为这次炎朝立国后,江都发生的特大案件凶手之一,此时正坐在小镇上用作摊贩摆放货物的条石上。虽做假寐休息之状,心里却在急速的思考着:有反思自己当时枪杀刘师爷三人的心狠手辣,自己真的如此冷血吗?也有想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会不会对李保根一家带去危险。
最后想那胡家对这件事的反应程度,如果他们发现醉仙居以关门谢客,那必然会想到谢文姬以有准备,肯定是不会留在江都城内等他们抓的。那胡家接下来该是去李家庄抓人,去了后,却发现他也跑了,那胡家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抓住自己?要知道,只要他们这一路平安无事的到了老鹰嘴山寨,那可算是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到那时,江都胡家在杨勉的眼里将不会是一个层级的对手,毕竟他是准备和世瑶公主阵前对峙的。
“胡家这次肯定是会倾尽全力也要把我抓到,否则,以胡家的威势,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杨勉来到空空儿身边,把这个想了好几遍的问题对他说了一遍。
“是啊,你犯下如此大案,不光是胡家要抓你,想必那官府也不会放过你。”孙媚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的声音稍停后,冷冽的面孔带着凝重又说道:“这样逃是难以逃掉的,得另想他法才行。”
“哼!你可有法子?”空空儿的声音明显要表达不满,这不满应该是孙媚儿今天没有和杨勉一起回家的缘故。
孙媚儿也清楚空空儿对她不满的根源,并不做理会,应道:“时不我待,马上转向去往浙江或是福建,总之这条直通西北的官道是不能走了。”
“不走陆路,改走水路……”空空儿说道这里,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文姬,压低声音说道:“杨小哥,不瞒你说,谢姑娘和你那弟弟妹妹只能坐马车,这一路下去留下的痕迹就太明显了,速度也提不起来。我们现在朝任何一个方向走,肯定是逃不脱那些追踪好手的,如今最好的办法,找一渡口,走水路才是上策。”
“你放屁!如此大案,说不得由江都官府发的海捕文书以发往炎朝各地了。等我们上岸时,那些官兵早就准备好了牢笼,等我们自投罗网了。”孙媚儿对于空空儿的建议不屑一顾,在她看来如今出了如此大事,又事涉江都胡家,怎能不全国大索?
“你……”
“你……”
…………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如此说来,水、陆都是行不通了,如今朝廷和胡家在明着搜,我们在暗中躲,相对来说对我们还是有利的。”杨勉习惯性的拍了一下脑袋,可这脑袋上有伤,这一拍疼的他是呲牙咧嘴,这脑袋一疼,倒是激起他想出一个法子,也顾不得脑瓜子疼,稍斟酌了一下说道:“空大哥,孙姐,我们就往最偏僻的大山里面走,找一小村先避一下风头如何?”
谢文姬在听到空空儿和孙媚儿争吵时,就来到了杨勉的旁边。听了空、孙二人的争吵后,大体明白是因她和甄氏兄妹俩成为了累赘,而导致了目前的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暗恨自己没有本事,拖累了杨勉等人。
杨勉在说完刚才的话后,才看见谢文姬站在一旁,忙用手拉了一下她的衣让襟,示意也坐下来。谢文姬见了,苦涩的脸上强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坐下后对着空空儿等人说道:“空大哥,孙姐,是我无能拖累你们了。”
“谢姑娘,你不要这样说,哪能怪你。如今事发突然,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过的,现在为了安全计,当想出一个稳妥法子才好。”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谢文姬做为这次事件的最大受害者,他们哪里还有责备她的道理?现听她这样一说,空空儿只能好言安慰。
此后又商议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采纳了杨勉的办法。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此行六人中,只有空空儿和孙媚儿武艺高强,脱身易如反掌。而杨勉虽有火铳傍身,只能起到一时的威慑,其实和谢文姬一样,就是弱鸡一个。当然,甄氏兄妹俩,不在这个问题的谈论之列。
商量毕,杨勉等人不再休息,借着火把的灯光,大概辨别了一下山势,就朝着连绵不绝的群山而去。
在杨勉等人离去不久,二十来骑举着火把,伴随着马蹄踏地闷响声,也来到了这个小镇子里,闹得镇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半个时辰前,江都胡家,灯火通明。下人在管事的安排下,正忙碌的布置灵堂,挂白幔,扎花圈,洒扫着府中小道和走廊。这些下人脸上都露出一片悲色,至于这悲色有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不过以胡新国那外表的俊朗和亲和力,加上他从小在豪门长大养成的高贵气质,相信在胡府中还是有很多梦想着某日被胡新国瞧上眼的丫环,这些有梦想的怀春少女心里应该是悲戚的,痛恨那杀人凶手的。
胡家远房的亲戚也派了专人去通报胡新国的死讯,但都对那些远房亲戚打了招呼,不得在外面泄露胡新国的死。毕竟他的死牵涉到胡家的阴私事,这本也是一件没面子、不光彩的事。
胡济民对于幼子的死,本是伤心欲绝,本以为抓住那杨勉和空空儿不需要大费周章。可哪里知道,等他的护卫去抓人时,那杨勉家里已是人去楼空,本是他囊中之物的几人却早已逃之夭夭了。等到回报,才去抓杨勉的姘妇——醉仙居女东家,可那女东家却也跑了。忙活了一晚上,人没有抓到,只能是打砸一番聊借以出口心头恶气。
自打砸完后,胡济民回到府里,心里悲怮幼子之死,心中痛恨杀人凶手逃逸,如今在精心筹划之下,却是一无所获。心悲心急之下,哪里还有半点睡意!连夜召集府中的那帮门客商议下一步的办法。
事到如今,事态已然明朗,聚众商议,也只是具化一些下一步的细节。商议后,众门客的意见是:胡新国被杀死亡一事不能再遮掩,反而要大书特书,闹得越大越好。当然,要把这事闹大,肯定是要隐去胡家的阴私面,力求把杨勉勾结老鹰嘴山匪的罪恶放大到极致,并强调其用最惨无人道的手段杀害,受江都人民敬仰的胡家幼子——胡新国。行凶理由很简单——胡新国无意中知道了杨勉勾结老鹰嘴山寨匪人一事,引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