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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曜君自己都是当帝王的人,他对那些“前辈”们的小心思,自然再清楚不过。

崔德海沉默。

祁曜君也似乎并没有想要他回答自己,只收敛了笑意,冷峻道: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海叔,朕不会败。”

“朕不会给任何人泼脏水的机会。”

“试想,大曜在朕的治理下国富民强,谁又敢说被朕宠幸的女人是祸水?不,相反,她会变成百姓津津乐道的传奇。”

崔德海又静了好一会儿,才长叹:

“可是皇上,那太难了。”

“正因为难,所以朕才要去做。”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抬起,眼中迸射出光亮,属于帝王的威仪铺展开来,掷地有声。

“朕想要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朕也想要她四季常欢,朕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朕只要坐在这个位子上,便会心系百姓,她只要还在朕的身边,朕就要护她周全。”

“朕这一路走来,虽说为君时日尚短,但自认,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民,可这一次,朕想求一个,无愧于心。”

“海叔,”他看向崔德海,眸光微动,“朕不想让自己后悔。”

“朕一定会顶住所有压力,扫平一切障碍。这江山,朕要,她,朕也要。”

这听起来,简直像一个理想主义的年轻帝王在大放厥词。

可崔德海看着面前这位少年天子眼中的势在必得,莫名就觉得,他能做到。

史书上或许还找不到一位江山与美人兼得的帝王,可谁又能确定,眼前这位无法开创历史?

崔德海又一次匍匐跪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臣服,也代表了,支持。

心中的杀意消散,崔德海或许也想看看,这位先帝引以为傲的独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祁曜君再度将他扶了起来,他拍了拍崔德海的肩膀。

“多谢海叔成全,接下来的事,还望您多费心。”

崔德海恭敬颔首,“奴才这就去办。”

*

“小姐,该起……咦?”

南星习惯性叫季月欢起床,绕过屏风却发现,她家小姐破天荒地醒了,此刻坐在窗边的榻上,逗弄一灰一白两只兔子。

说是在逗弄,但是双眸放空,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透过那两只兔子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她的身上还穿着寝衣,看起来单薄纤细,不知道坐在那里多久了。

南星赶忙从架子上拿了披风披在季月欢的身上,“小姐,您何时醒的?怎么不叫奴婢们伺候您更衣?天气渐凉,着凉了可怎么好?”

季月欢这才回神,她回头,朝南星笑了笑,“没事,我……刚醒没多久,想着反正你们快来了,索性在这儿陪它们玩儿。”

南星笑,“看来小姐很喜欢他们,昨天听小姐拒绝,奴婢还以为小姐不喜欢呢。”

南星说到这儿,又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早知道宫里可以养宠物,就该把将军一起带来的,这样小姐前些日子也不会每天那么无聊了。”

说到这儿,她眼睛亮了亮,“小姐,不如您哪天跟皇上求个恩典?让夫人把将军带进来,奴婢看皇上眼下对您还挺好的,说不定会答应呢?”

“不用。”

季月欢想也不想地拒绝。

南星愣了愣,“诶?为什么啊?小姐不喜欢将军了吗?”

季月欢垂着眼眸,手还是一下一下在兔子的耳朵上抚摸,轻声道:

“没有,喜欢的,很喜欢。”

她不知道这是怎样的巧合,让原主跟她有同样名为“将军”的一只猫。

或许……不仅仅只是名字一样。

但她不敢见,不敢确认,她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把它抱回来。

可是不行。

她已经害死过将军一次了,不能害死它第二次。

这宫里危机四伏,养在她的身边,倒不如留在季府。

她相信季家人一定会对将军很好很好的。

季月欢放下兔子,“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先换衣服洗漱一下,对了,祁曜君说会安排那什么监的人过来帮我照看这两只兔子,人来了吗?”

“是尚宠监,已经到了,奴婢以为您还没醒,就叫他们先候着了。”

季月欢点点头,“那等下把兔子给他们吧,叮嘱他们好好照看。”

莫名地,她想起猎场那只被她吓死的兔子,皱了皱眉,又补充了一句,“兔子很脆弱,别吓着他们。”

南星点头应下,又似想起什么,“对了小姐,御宠需要悬挂玉牌,尚宠监的人已经问过皇上了,皇上说由您决定。”

季月欢一脸懵,“决定啥?”

“名字呀,有了刻名字的玉牌,就是名副其实的御宠了,还要造册记录日常喂养情况,不可有半分疏忽的。”

季月欢点点头,懂了,给宠物上户口。

但是叫什么名字好呢?

她歪着脑袋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白的这只,叫【银杏】吧。”

南星点头表示记下,“那灰的那只呢?”

“叫……【乌龟】。”

南星的脑袋有一瞬间的宕机。

诶?

给一只兔子起名叫……乌龟?这是什么新奇的叫法?

季月欢却似乎很满意,“银就是白,乌就是灰,银杏乌龟又都有长寿的意思,我真是个天才!”

南星不懂但用力点头,“小姐是天才!”

季月欢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没再说什么。

等她洗漱完再出来,两只兔子已经没影儿了,应该是被带去喂吃的了,她也往前厅走去,却见冬霜站在那儿,一见她,立马上前,却有些欲言又止。

季月欢挑了挑眉,“怎么了?”

冬霜挠挠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巴张了好几次,最后跺脚:

“小主,您还是随奴婢来吧。”

直到看见那一大桌菜,季月欢才总算明白冬霜为什么说不出话。

桂花糕,枣泥糕,八宝粥,燕窝,红烧肉,烤鸭,蒸鱼,熏鸡……

季月欢数了一下,整整十八道菜,她平时一天加起来都没这一顿丰盛。

恍惚间,季月欢有种自己在吃断头饭的错觉。

她挠头,问冬霜,“你别告诉我这是给那两只兔子的?这就是御宠的待遇?”

她有一瞬间差点以为这是良媛的待遇,但是想想她昨天的早餐还没这么丰盛来着。

思来想去昨天和今天的唯一区别就是她多了两只兔子。

她大概知道在古代,但凡宠物沾了“御”这个字,待遇甚至比大部分人都要好,但也没必要好成这样吧?

怎么?你们大曜的兔子变异了?不吃草改吃肉啊?

冬霜汗颜,“小主,有没有可能,这不是御宠的待遇,是宠妃的待遇?”

“诶?”季月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宠妃?谁?我?”

冬霜点点头,“奴婢今早去御膳房取早膳的时候,就听说皇上给御膳房的人下令,往后您的膳食不做规制,一应菜色比照着皇上的来,此事现下已经传遍后宫,大家都说小主是史无前例的宠妃,比贵妃更甚。”

季月欢挠头,口中无意识地喃喃:“搞什么啊……”

事情的走向好像不太对,原着里,她应该是个祁曜君名字都记不住的小透明吧?怎么现在搞出这么大阵仗了?

她皱眉,转头问南星,“星星,信送出去了吗?”

南星点点头。

秋猎回来后,因为晋王的出现,季月欢总觉得剧情出了什么变故,于是让南星给季家人送信,一是明哲保身,不要卷入纷争,二是帮她看一下,朝中都变动了哪些人。

毕竟作为看过原着的季月欢而言,她对后宫的剧情或许抓瞎,但对朝堂的事可是了如指掌。

如果所有剧情都在提前,她也应该早做打算。

见南星点头,季月欢安下心来,索性不纠结。

“那等见到回信之后再说。”

毕竟她也不知道剧情发展到哪里了,指不定眼下的宠妃把戏都是祁曜君设置的什么障眼法,等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想必就把她丢一边了。

嗯,合理。

于是她坐在餐桌旁,朝两人招手,“来来来,星星霜霜,一起吃一起吃。”

二人面露难色,虽然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跟主子同桌吃饭了,可眼下这……这可是皇上的份例,能、能行吗?

季月欢知道他们的顾虑,摆摆手,“安啦安啦,祁曜君敢给我端过来自然就是任由我作主,我一个人吃不完,一起一起,不然多浪费!啊对,还有雪雪,霜霜你去拿个食盒过来,咱装点儿给雪雪送去!可恶,这小子平日里也吃太好了。”

南星、冬霜:“……”

拗不过季月欢的坚持,两人还是坐了下来,不过冬霜也没忘记御膳房总管交代她的事情,时不时注意着自家小主的偏好,暗暗记下来。

吃完了早饭,季月欢刚想招呼南星带她去钓鱼,就见冬霜领着一个人前来。

是季月欢之前见过的那个炒鸡公公。

对方依旧一脸笑眯眯地行礼,“奴才参见旭小主。”

季月欢纳闷地看着他,“找我有事?”

晁吉躬着身子,一副谦卑的样子,但语气却不容置喙:

“回禀旭小主,皇后娘娘有请,您随奴才走一趟吧。”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季月欢皱眉,“皇后娘娘不是被禁了足?”

晁吉就笑,“禁足只是娘娘不得出,但您若是有心探望,当然还是可以的。”

季月欢抽了抽嘴角。

好一个“有心探望”,到底谁说她伶牙俐齿的?她瞅着这些人颠倒黑白的本事也不遑多让。

季月欢摸了摸下巴,“那可怎么办,我连脑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心?”

晁吉:“……”

沉默三秒,晁吉皮笑肉不笑,“旭小主说笑了,不过皇后娘娘也有话让杂家带给您,娘娘只是被禁了足,可还有手能动,而娘娘的手能伸向的地方,从来不止于后宫。”

季月欢一顿。

她当然听得出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之前就听说过,皇后的母家是相府,其父便是原着里的大反派魏钦章,一旦皇后说服丞相大人对季家动手,她那个才当上左侍郎的爹,怕是难以招架。

况且,她的三哥季予风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如果她没记错,原着里那场春闱的主考官,正是丞相。

看来这趟,她非去不可了。

季月欢叹了一口气,“行叭,你等我扒拉扒拉,把我的心找出来去探望皇后娘娘。”

晁吉:“……”

晁吉深吸一口气,选择不接话。

季月欢也不理他,一边转头往里走一边对身旁的冬霜道:“霜霜,你先帮我把我的轮……不是,我的武侯车拿来。”

冬霜忍不住提醒,“小主,皇上特许您享有嫔位步辇,奴婢让人去给你准备吧。”

冬霜没说的是,如今小主正得宠,皇后娘娘又被关禁闭,眼下坐着黄金武侯车过去……冬霜再怎么一根筋,眼下也觉得不妥,毕竟这怎么看怎么像挑衅。

季月欢大概猜到冬霜的顾虑,摆手,“无所谓啦,你以为我嫔位步撵的‘殊荣’就不扎皇后娘娘的心吗?怎么都得罪,不如按我舒服的来,我觉得你们那个步撵没我的车车稳,看着怪危险的,我也不习惯。”

冬霜想想,居然觉得小主这话很有道理,于是快步离开,而季月欢则看向南星:

“星星,我上次猎场赢回来的那只簪子你记得放哪儿吗?帮我找出来。”

“额,”南星愣了愣,才汗颜道,“是那支步摇吗?”

“啊?哦,害,都一样都一样,还在吗?”

“在的,”南星点头,眉眼间又忍不住流露担忧,“小姐,您担心皇后娘娘会对您……?”

“啊那倒没有这个担心。”

季月欢摇头,“主要是以防万一,毕竟她刚刚拿我家人威胁我,让我有点儿不爽,我去看看怎么个事儿,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我能跟她谈拢最好,要是谈不拢那我就要暴力压制了。”

南星用力点头,“奴婢这就去取。”

晁吉被晾在一边儿等半天,简直服气。

旁人听到皇后娘娘召见,都是诚惶诚恐不敢耽搁,这位倒好,磨磨蹭蹭半天。

真是仗着自己得宠,无法无天不成?

这个念头才升起,季月欢便坐着武侯车被南星推了出来,“炒鸡公公,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