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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月欢虽然一直扒拉青菜,但事实上统共也没吃多少,就回来了。

——反正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后宫嫔妃,提前离席根本无人在意。

她走的时候宴会甚至都没过半。

原本是想早点睡的,一想到明天又要坐马车,她就头疼。

本来按她计划,今晚的宴会除了喝水什么都不要吃,提前把胃清空掉的话,明天或许就可以不用跟上次那样狼狈。

但谁让今晚的宴会给她见着蔬菜了呢。

太久没吃到,没忍住。

叹了一口气,季月欢寻思明天,能不能跟祁曜君打个商量,再把“疾风”借给她用一下,或者她从马场随便牵一匹马回去也行。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日头问冬霜,“霜霜,我们明天啥时候出发?”

“回禀小主,卯时便出发了。”

好家伙。

早上五点出发,那她起码四点半就得起。

那时候跟祁曜君说,怕是会来不及。

但要宴会什么时候结束还不知道,她懒得等,想了想,她对南星道:

“星星,你帮我把那个谁……就是你们皇上身边那秘书……不是,那大太监叫过来一下。”

南星愣了愣,“小姐,是崔公公吗?”

“啊对对对,就是他。”

——可怜的崔德海,到现在没被季月欢记住名字。

南星倒也没多问,点点头就去了。

但让季月欢疑惑的是,南星这一去竟然许久没回来。

她眼皮有点儿跳,刚想让冬霜带她出去看看,营帐的门帘就被掀开了。

崔德海和南星一人一边扶着满身酒气的祁曜君进来。

季月欢愣了愣,下意识问南星,“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南星一脸的为难,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祁曜君已经抬起一张醉醺醺的脸,不高兴地盯着她:

“怎么,你很不欢迎朕吗?”

确实有点儿。

她不习惯照顾醉汉。

她身边喜欢喝酒的人,除了自己,其实就一个隔壁的赵成刚。

赵成刚常年喝酒,但他从来不需要人照顾,他很容易醉,醉了就拉着季月欢胡天侃地,给季月欢讲外面的世界,会教季月欢各地的方言,也会说很多季月欢听都没听过的故事。

有时候会重复,有时候不会,但季月欢也不觉得腻,反正他愿意说她就会认真地听。村里的人说赵成刚喝多了吵闹得很,季月欢却觉得热闹。

她喜欢热闹。

而如果是酩酊大醉那种,赵成刚会自己去睡,总之不会麻烦任何人。

至于谢宇,谢宇生活作风很好,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即便后来做了律师,他需要跟着上司出去应酬,他也会用酒精过敏这样的理由推阻。

这个腼腆又勤奋踏实的老实人,却也因此不怎么被上司喜欢。

“说话!”

季月欢的思绪被打断,眼前一晃,她已经被这个醉鬼拽进了怀里,祁曜君捏着下巴: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朕的问题?”

季月欢盯着他的眼睛,几秒后皱起眉,“祁曜君,你真的醉了吗?”

祁曜君迎视这她的目光,不闪不避,但就像是听不懂她的提问似的,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你不欢迎朕吗季月欢?”

“我不……唔!”

带着酒香的吻席卷而来。

季月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男人的强势确实是刻进了骨子里,他哪怕是醉了,却还是不想听到自己不喜欢的答案。

耍赖得很。

崔德海忙拉着冬霜和南星退下。

季月欢不知道他今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唇齿间的酒香搅得她脑壳发晕。

她觉得自己也快醉了。

祁曜君的吻一点点放柔,从唇舌交缠到描摹她的唇形,又一点点辗转吻到她的颈侧。

季月欢能感觉到祁曜君的欲望。

她有点烦,因为明天五点就要出发。

更烦的是她发现自己也被勾起了欲望。

正想要不然破罐子破摔算了,让他要做赶紧,祁曜君却停了下来。

他抱着她,唇贴着她的耳侧,这个姿势其实很暧昧,亲昵到像是恋人的亲密相拥。

但她听到祁曜君近乎恍惚的呢喃:

“为什么?”

季月欢被吻得大脑有些发白,有点儿没听清他的话,“什么?”

空气又静了一会儿。

季月欢眼前又是一晃。

——这一次祁曜君找了座位坐了下来,而季月欢被他搂着坐到他的大腿上。

营帐内燃着烛火,不知道是烛火的光线太暖,还是祁曜君今晚喝了酒的关系,平日里冷峻坚毅的面部线条瞧着都柔和了许多。

“为什么不会欢迎朕?”

他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与此同时抬起手,戴着薄茧的手指抚过脸颊,她似乎在勾勒她的面庞,从脸颊,到唇形,到琼鼻,直到她的眉眼。

他很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

还是那么黑。

他的手停在她的眼角。

“这双眼睛里,似乎从来都没有朕,为什么?”

“季月欢,为什么……”

季月欢垂下眼帘,躲避祁曜君专注的眼神。

但祁曜君不允许她逃避,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她,“回答朕。”

季月欢叹了一口气,“祁曜君,你醉了……”

他可是帝王。

这些话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朕没醉。”

祁曜君毫不犹豫地驳斥她,他的手指又抚过她的眉,描摹她的眼,看她睫毛轻颤,眼中却毫无波澜。

她以为这双眼睛一直都那么黑。

但不是,他在梦里见过,见过这双眼睛亮过的样子。

那么漂亮,比夜里的月亮还要美,还要明亮。

可是那双眼睛里的光总是很短暂。

因为那个梦里,没有人珍惜这双眼睛。

没有人珍惜她。

他想把这双眼里的光找回来。

可是好像,没有办法。

从之前烧掉的那些画来看,她见过人间无数奇景;季家坐拥巧物阁,她也应当见识过无数珍宝;美人,歌舞,她更是不感兴趣,无论是中秋宴,还是今夜,那些舞姬的才艺都没能让她目光多停留半分。

她可以孤身涉险同刺客交涉,可以手起刀落夺去一个人的性命,可以徒手抓起蛇研究它的品种。

这个世间好像没有任何,能让她害怕,惊奇,或者惊艳的东西,他们之间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壁垒,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他是帝王,他坐拥这天下,可好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朝他望过来的时候,里头的荒芜似乎他穷极整个天下都填不满。

可分明有人说。

她爱他。

为此不惜舍弃一切,闯入这最不适合她的深宫。

她会在刺客伤他的时候救他,她会给她治伤,她把自己的武侯车都给了他,还记得给他猎兔子。

她爱他的本能还在,可为什么,那双眼睛里,没有他?

“季月欢,回答朕。”

要怎么样,才能让这双眼睛里重新有光。

要怎么样,才能在你的眼里,看到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