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韫这边已准备就绪。
卢骁那边也已抵达北坡之下。
此刻,风卷残阳,天边如血。
傍晚间的打石山,万籁俱寂。
“呵……兵者,诡道也。这些乌合之众,又怎会想到本侯会从北坡夜袭?”
卢骁指着绝壁,傲声道:“你们瞧,这绝壁虽光滑,却有藤蔓长出,这岂非是山神在助本侯剿匪?”
“侯爷,寸草不生的绝壁,怎会挂上藤蔓呢?此事下官觉得颇有蹊跷啊。”
参军陈贵,有些疑虑。
卢骁摆手道:“山间藤蔓肆意生长,不是什么稀奇事,勿要大惊小怪。”
陈贵轻叹,又道:“可先派遣几个能手,上坡顶视察一番,若无异样,后续部队再跟上,如此一来,也可杜绝土匪埋伏。”
“埋伏?呵……你将那些土匪想得太聪明了!他们以为绝壁无人能攀,故而连哨所都未设置一座,又怎可能会来埋伏?”
“下官觉得,还是小心为妙,这绝壁上去了,可就不好下来了啊!”
“你懂个屁,用兵不疑,疑兵不用,今日若能偷袭成功,匪寨吹弹可破,仅凭这一点,北坡本侯今夜就上定了!”
卢骁冲身后换上轻装的死士招呼道:
“贺康,你先领十人,用镐头进行攀登,若成功登顶,即刻放下绳索,在天亮之前,务必要全员上坡!
你们都给本侯听着,若不慎失足坠落,也不可大声呼喊,以免惊扰了土匪;
今日,谁若率先登顶,本侯犒赏千金!
若不慎摔死,你们的妻儿老母,本侯拨款赡养!”
“侯爷放心,我等不辱使命!”
“趁着余晖,抓紧上坡!”
贺康等人背着绳索,仅凭一只镐头,开始向绝壁攀爬。
攀登绝壁,最大的困难不是绝壁有多陡峭,而是徒手攀爬,没有任何保证。
特别是爬得越高,恐惧便越浓厚。
谁都害怕死亡,哪怕是死士也一样,一旦失足坠落,必死无疑!
十名死士才爬了不到十丈,便已有人腿抖发软不敢再上。
“蠢货,别往下看,镐头插稳,脚下踩稳,只管往上爬即可!”
贺康不愧是侍卫首领,艺高人胆大,爬得最快也是最高的。
“我……我不爬了,我……我不爬了!”
极度恐惧之下,有人开始崩溃,手脚变得杂乱无章,重心稍稍一个后仰。
“哗啦!”
整个人从绝壁坠落。
“吧唧”一声,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别管他,继续往上爬,若能活着登顶,侯爷犒赏千金,从此荣华富贵一生!”
贺康激励的语气,也隐隐有些颤抖,他也很害怕失足,可已攀爬过一半,毫无退路可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
渐渐地,失足的人越来越多。
到了最后阶段,只剩下贺康与另一名死士!
贺康抓住一条藤蔓,缠绕于腰间,同等于给自己上了个“保险”。
“贺卫长,扔一条藤蔓给我,我快要抓不住了!”
仅剩的一名死士,冲头顶的贺康求助。
贺康抓起身旁的藤蔓,就在要扔下时却犹豫了,他心里在想:
侯爷只说过,只犒赏第一个登顶之人,若让此人也登顶了,岂非会分了我的功劳?
贺康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将藤蔓当做鞭子,往那名死士身上狠狠抽去:
“接着!”
“啪!”
藤蔓抽打在死士头顶,死士吃疼,手脚一抖,从绝壁上摔了下去。
贺康会心一笑,拉着藤蔓继续向上攀爬。
人心隔肚皮啊!
太阳落下之际,贺康顺利登顶,他并未依照陈贵所言搜查四周,只擦了擦汗,便将绳索绑牢扔下绝壁。
“不亏是本侯的第一护卫!”
山下的卢骁含笑大赞,挥手招呼其余卫兵死士:“再背几捆绳子上去,加快速度攀爬!”
有了绳子的辅助,攀爬绝壁也变得更加轻松,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越来越多的死士爬上坡顶。
直至子夜时分,北坡上已有两百余人,都十分疲倦坐在地上,补充水食恢复体力。
“王爷,看样子卢骁那老匹夫,是不打算上来了,真是可惜啊!”
藏匿在山坳的刘敢当直呼可惜。
“他不上来最好,卢骁是公爵,在岐国举足轻重,他若死在打石山,反而会徒增麻烦。”
李韫眼看时候差不多了。
“贺康抓活的,其余一个不留。”
“末将明白!”
“点火把!”
“兄弟们,随我冲锋,片甲不留!”
山坳伏兵燃起火把,刘敢当拔刀带头冲锋!
“杀啊!”
突如其来的火光与杀声,让死士甚至没能反应,而当他们缓过神来时,刀枪已刺入咽喉!
“弓弩手!”
“放箭!”
埋伏的弓弩手,齐齐点燃火箭,冲绝壁下发射!
带火的流矢,如同流星般,点缀在山脚下各处!
“不好,侯爷,我们中埋伏了!”
陈贵刚呼喊出声,七八只箭同时射中他胸膛!
这个岐军营里还算有点智慧的参谋,就这么带着遗憾与不甘,死在了乱箭之下!
“快,保护侯爷撤退!”
王卫锦挥刀挡箭,护着卢骁往后撤离!
可箭雨实在太密集,就算王卫锦武艺高超,卢骁还是中了两箭!
“可恶!可恶啊!”
卢骁冲着坡顶大吼,气急攻心,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死士结成肉盾,挡住流矢,王卫锦扛着卢骁,拼了命往树林里钻。
大败!
李韫背着手,静静站在坡顶,看狼狈逃窜的卢骁等人,如同在看一群土鸡瓦狗。
山下的死士被射死了七七八八,山坡的死士则只剩下一人。
“王爷,您要的人,是他么!”
刘敢当押着被打断腿的贺康,将他摁在了李韫身后。
“王爷……”贺康听此称呼,惊得浑身发抖。
李韫缓缓回眸,只给贺康显露了半张脸,以及一个微微上扬的嘴角:
“不错,正是本王。”
贺康大脑飞速旋转,最终主动叩首:“王爷恕罪!只要肯放过小人,让小人干什么都愿意!”
“你的确是小人。”
李韫冷声道:“你明明可以将藤蔓丢给自己的同伴,却故意将他抽下绝壁摔死,小人尚且为人,而你却不配为人。”
贺康咬牙道:“小人……我……我跟随春生君多年,他的许多事我都知晓,王爷若肯饶我一命,我愿意悉数告知!”
李韫的眼神越发冷漠。
记得那梓潼县令田文敬,就算死了也要冲过来咬自己一口,而眼前此人毫不犹豫就卖主求存。
“不稀罕。”
三个字,如同死刑宣告,李韫扭过头,微微摆手。
“王爷饶——”
“噗呲!”
刘敢当一刀封喉,将贺康踹下悬崖。
“除了北坡与南坡之外,可还有小道下山?”李韫问道。
“从西边儿走,但要多翻两座山。”
刘敢当说着,挽留道:“王爷,刚刚大捷,何不留下来庆祝一番啊?”
“王妃独守空房呢,呵呵。”
李韫笑着拍了拍刘敢当的肩膀,挥挥衣袖,转身走下山头。
今夜,到此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