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韫找了间客栈,点了些饭食。
少女饿坏了,嚼也不嚼便往肚子里咽。
少女说,像她这样被诱骗的女人,在小黑屋里还有十几个,但具体位置在哪儿她也不知道。
姜雨格外的温柔,给少女吃饱后,还塞了锭银子她。
“这钱你拿着,去找你父母吧,然后到燕州去,听说那里有个好王爷,他会给流民分配耕地……”
“不是听说,是确有其事。”李韫说道。
“二位大哥哥,你们今日救了我,已是大恩大德,我不能再要你们的钱了……”
“唉,这钱你就拿着吧,不是每个姑娘都像你这般幸运。”
姜雨又唤来两个保镖,吩咐他们将少女护送至城郊,如此也免得再被人掳去。
少女流着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与保镖离开了客栈。
“李别问,方才多谢你阻止我,否则当众杀了那恶婆,真不知后果该如何。”
姜雨倒下两杯酒,一杯自饮,一杯递给李韫。
李韫暂未端酒,而是道:“认识姜老板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你那么生气。”
姜雨低头望着酒杯,淡淡道:“女人在这个乱世,活得都不容易,莫说是一个穷苦小女孩儿,便是金枝玉叶,有时候也得身不由己。”
“这话很值得令人深思——”
“我想惩治那些人贩子,你帮不帮忙?”姜雨抬头问道。
李韫端起酒杯,思考了片刻,才道:“像这样的人贩子,背后一定势力不小。”
“那太平县呢?你为纤夫出头,连县令都不怕,就一些人贩子,为何畏手畏脚?你背后不是有燕王撑腰么,谁大得过你?”姜雨皱眉问道。
李韫考虑的事情那可就多了。
太平县离燕州很近,骑兵随时便可调动,云州却很远了,且云州是州城,有好几千厢军镇守,若闹得太大,会很难收场的。
“公子,小的很能理解那少女,因为我也是被卖出去当奴仆的,那时家里人口多,养不活多余的,只能将我给卖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娘送我的情景,哭得眼睛都肿了……”
大福说着说着,自顾抹起眼泪来,“好在我命好,要不然被卖进了宫里,我……我现在就成小太监了!”
姜雨身旁的小轩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公子,我……我也一样,五岁便被卖了出来,现在连我爹娘长什么样子也不记得了……”
两个平日里斗嘴的小冤家,在此时此刻步调达成了一致,泪眼巴巴地望着李韫。
“你过来。”
姜雨拉着李韫来到一旁,郑重道:“也不跟你弯弯绕绕,若你能帮忙将人贩子绳之以法,你昨夜偷看我洗澡之事,便不予你计较了!”
“天地良心啊,我没——”
不等李韫狡辩,姜雨用手指往他额头轻轻一戳,刚好戳中头上那个包。
“我操!”
疼得李韫猛打了个哆嗦。
姜雨瞪着眼睛,凑近李韫的脸颊,一字一句问:“你,还,不,承,认?”
“姜老板,李某绝对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少扯那些没用的,你帮还是不帮?你若不帮,我自己带人去捅了那群丧天良的!”
“不是……我好像自始至终,都从来没说过不帮吧?”
李韫摇了摇头,坐回了位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现在该如何?”姜雨迫切问道。
李韫轻轻吐出一个字:“等。”
“等什么?”
“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呗。”
抢了那肥婆的姑娘,还将她扔进河里,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肥婆既然是个买家,那肯定就与卖家有所接触,通过她顺藤摸瓜往上查,肯定能将背后主谋挖出来。
李韫酒杯还没放下,便听客栈外响起一声熟悉的尖酸刻薄:
“王四爷,您可得为我做主啊?码头是您罩着的,那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抢了我的姑娘,那就是啪啪打您的脸啊!”
“春娘你放心,在整个云州码头,还没人敢在我王天霸面前撒野!他们是在这间客栈么?”
“对,就是这间客栈……哎哟,一进门儿便瞧见了!就他们,就他们,那个小白脸与那个小胡子!”
孙春花扭着肥硕的腰杆走进客栈,她身后还跟了三个袒胸露乳的壮汉,为首的壮汉长得又黑又丑,左边耳朵还缺了半截,一看便是码头恶霸。
码头上的恶霸不太好惹,手下都是帮工,一吹口哨能跑出来上百号人。
王天霸先打量了一眼李韫,随后操起一张椅子,往桌前狠狠一放,撅起屁股抬起腿,一只脚踩在板凳上,问道:
“老板是客商吧?看穿着也是富贵人了,不知打哪儿来做生意啊?”
该说不说,这人长得黝黑粗狂,脑子还不笨,知道先问来路。
李韫淡淡道:“在下李别问,从江南运了点儿绸缎来,准备到北燕来分销,只是些小买卖罢了。”
小买卖?
王天霸在码头称霸这么久,对走南闯北的商人再熟悉不过,江南来的布商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的主儿,说是小买卖,太谦虚了!
“看老板气度不凡,我也不与你绕弯子了!”
王天霸指了指身旁的孙春花,道:“这云州码头,是我罩着的,你在我的码头上抢货,这事儿该怎么算?”
李韫淡定斟酒,反问道:“既然码头都是你的了,我说怎么算怕是不管用。”
王天霸“唰”一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往桌上狠狠一插,瞪眼道:
“按照码头上的规矩,抢了货需三倍奉还,外加剁一根手指头以长教训!”
李韫眼神一怒,抓起两根筷子,往王天霸手背上狠狠一插!
筷子从王天霸指缝间穿过,死死嵌在桌子上,倘若偏差毫厘,必定穿过他手背!
手下个个都是狠角色,作为主人怎么会差呢?
李韫平时不屑于亲自动手,除非眼前这人真的很让他讨厌!
他狠狠盯着王天霸,冷声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过一桩小事,你又何必动刀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