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韫负手立于北坡山头,枕着山间晚风,仰望明月星辰。
“公子,那这四千民兵该如何处置?”袁于琼问道。
“若我说将他们斩草除根,你会不会觉得本王残忍?”李韫淡淡反问。
袁于琼沉默了片刻,“这些民兵都是来自庄上,多少有些血带关系,斩草除根也没什么错,何况……慈不掌兵。”
“不,这回本王不要他们的命。”
李韫说道:“将他们全部卸甲,暂时收监在军营,今夜打石山的变数先不要外传。”
“属下明白。”
“宋邯。”
“属下在。”
“备马,回燕州城。”
“是。”
……
回到王府时,已是五更天。
“将齐消贤与刘世友请到府上来,记住,是请。”
“属下明白。”
宋邯应声退出大殿。
李韫半躺在王座上,从昨日凌晨至今,他已有一整天没合眼,实在有些困乏,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等他再睁开眼时,殿外的天已蒙蒙亮,齐消贤与刘世友已在殿外等候。
“进来吧。”他轻声招呼。
齐消贤与刘世友各自迈着不确定的步伐走进大殿。
“你们是不是很疑惑,为何本王不在打石山,而在这里打盹儿?”李韫淡淡问道。
“王爷身份尊贵,本该稳坐中堂,操控大局,前线那些打打杀杀之事,本该交给武将们。”齐消贤说道。
“王爷的心思,下官卑微,不敢妄自猜测。”刘世友的回答就更精辟了。
“看见本王安然无恙坐在这里,你们心里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李韫又问。
齐消贤说道:“王爷安然无恙,下官们自然高兴了。”
李韫冷声道:“是不是官儿当久了,都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爷啊!”
刘世友急忙跪地,“您有话还是直说吧,下官心脏不好,承受不住!”
齐消贤品阶比较大,官威也比较大,他声音渐冷:“王爷,你这么早便将我们召来王府,该不会是就为了数落我们,故意找乐子的吧?若是如此,下官可就不奉陪了。”
李韫从袖中摸出那封张立春送往黑虎寨的拜帖,随手往殿下一丢,冷声道:
“你们自己看吧。”
齐消贤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可当拾起拜帖扫了一眼,浑身打了个哆嗦,吓得膝盖一软,也跪在了地上。
刘世友趁机瞄了一眼拜帖上的内容,“啪啪啪”脑袋往地上撞,“王爷!此事与下官无关呐,与下官无关呐!”
齐消贤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声,“蠢货!”
本来无关之事,反而越描越黑!
“本王没说与你们有关,你们这么害怕干什么?”李韫有意提高音量。
齐消贤快语道:“王爷,吴家庄联合土匪,想要谋害藩王,此乃十恶不赦,诛九族之大罪!下官请命,立即调遣城防兵缉拿吴泰等人!”
“呵……齐大人倒是很积极。”
李韫冷声道:“这三个堡寨虽已调兵前往打石山,但庄上仍有不少庄客民兵,你觉得就凭燕州厢军这些酒囊饭袋,能抓得到吴泰么?”
齐消贤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那王爷您说该怎么办……”
“大福,彩儿。”李韫轻声招呼。
大福端着墨盘,彩儿端着纸笔,一同来到齐消贤与刘世友跟前。
李韫下令道:“你们即刻书信三封,分别送往三个堡寨,便说有要事相商,务必要将三个庄主全部召进城来……至于在哪里接待他们么,依本王之见,就设在你们家里吧。”
不蠢的人都知道,李韫这是在请君入瓮!
“呃,齐大人,你素来与几位庄主要好,还是你来写吧?”刘世友将纸笔往齐消贤跟前推了推。
“你这是什么鬼话!我几时与他们关系好了?我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齐消贤赶紧将纸笔推了回去,“刘大人是父母官,还是你来写得好!”
“不不不,我……我行文不行,还是齐大人你来吧。”
“我最近手患隐疾,提笔就发抖,还是刘大人代写吧。”
“你写……”
“刘世友,我乃布政司,本官命令你来写!”
好大的官威!
“王爷!”
刘世友实在没办法了,眼巴巴望向李韫,毕竟前几天他才在龙雀台上聊表过真心!
“那就齐消贤,你来写。”
这一次,李韫没再称呼“齐大人”而是直呼姓名。
齐消贤也知事情严重了,咬了咬牙,再三犹豫之下,还是拿起了笔。
“别抖了,正常行文,若写不好便写到好为止。”李韫提醒道。免得吴泰等人看了笔迹不同心生怀疑。
齐消贤一笔一画写得很慢很慢。
当三封信写完之后,汗水已浸湿了他的衣襟。
大福将写好的信呈给李韫,一番检查无误后,便吩咐派人往城外送去。
“王爷,既然要在下官家里接待,那下官这便回去将家里收拾一下吧。”
齐消贤找了个借口便想开溜,可刚跨出大殿门口。
“呛!”
宋邯刀出半鞘,狠瞪着眼睛,将他给吓退了回去。
“齐大人不用着急,本王会随你一起回去的。”李韫从王座起身,轻声招呼:
“来人,备车,去齐府!”
……
“齐大人,你家可真豪华,满堂金丝楠木,满墙名家画作。”
李韫在齐家大堂里来回踱步,到底还得是地方大员啊,家里随便拿出个摆件儿都价值不菲。
“王爷说笑了,都是多年来个人的收藏,若王爷有看上的,尽管挑去即可。”齐消贤跟在身后赔笑。
“若真是看上什么便拿什么,那本王岂不是成土匪了?”李韫说道。
齐消贤脸皮抽搐,心里暗道:难道你不是么?
“公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就等王八入瓮了。”宋邯走进大堂禀告。
“王八现在到哪儿了?”李韫问道。
“已经入城了。”
“带了多少随从?”
“都只有车夫而已。”
“很好。”
李韫扭头看向齐消贤与刘世友,重复道:“你们说好不好?”
“好,好,好……”二人连连应好。
“王爷,只是……只是下官有个请求。”齐消贤支支吾吾道。
“讲。”
“能否别在下官家里见血?当然,不是说不吉利,只是家中有妇孺,怕惊扰到他们。”齐消贤说道。
“齐大人放心,此次本王要抓的是活鳖,不要死王八。”
李韫说罢,转身藏进耳室,静待王八入瓮。
这次,谁他妈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