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绽亮之时,陆璎坐在了梳妆台前。
台上已经摆好了整套华丽的头面首饰,迎紫帮她梳好头后,按顺序一件件地插到发鬓上。
“衣裳就换这件藕荷色的吧,奴婢听说大少奶奶今日穿的是湖蓝色,咱们避一避好些。”
李嬷嬷鹏来了几套衣裳,当中就有一套耦合色的和一套湖蓝色的。
陆璎瞄了一眼,目光又回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上。
妆已经画好了,梳上高髻,又已经插上满头珠翠的她,比较起出阁之前的清丽,如今显得华丽万分。
“那就选那身玫瑰色。”她挑了一对碧玉耳铛,戴在了耳垂上。
迎紫道:“这颜色是否……”
她们少奶奶相貌出众,断不存在压不住这样艳丽的颜色,但既然严梁的妻子都没有选这么出挑的色,显然还是低调些好。
“我的亲姐姐归宁,难道我不应该为她贺喜吗?”陆璎站起来,瞥她道,“就选这一身。”
迎紫垂首。
李嬷嬷叹气瞅她一眼,拿着衣裳跟进去了。
迎紫落寞的走出去,这里刚出了门,前方的院门下就走进来了两个人,她一看打前头的这位,立刻神色一顿,又掉头走了回房:
“禀少奶奶,三公子回来了!”
……另一边的正院里,严夫人刚用过早膳,也坐在了梳妆台前。
为她梳妆的正是大少奶奶靳氏。
“母亲今日插这枝过年时宫里太妃赏赐的步摇可好?”
严夫人看了眼:“随便吧。”
说完他又瞅了一眼窗外:“老三家的还没收拾好?”
靳氏道:“弟妹昨日才把侧院的收拾好,想必是累了,是我打发人不让叫醒的。”
严夫人皱眉:“倒是她会偷懒。难道底下的人都是白吃饭的吗?收拾院子难道让她再少奶奶亲自动手?就是扯谎,也不会扯的像点?”
说完又看了一眼靳氏:“也就是你老实,还替她遮瞒!”
靳氏忙退开半步,赔笑道:“三弟妹也不容易,我看老三自打成亲之后,也不知怎么的,总是不在家里留宿,如此下去终归不好。
“昨日便在阿卿面前提了几句,让他劝劝老三,赶紧回来,今日这样的日子,总不好让三弟妹一个人回去,在娘家人面前露个难看。
“可昨夜找了半宿,也没有找到老三的人,留了人在外头继续找,恐怕早上就找到了。
“怕三弟妹错过,就让他晚些过来。”
严夫人听到这里面色才缓和了些。
严渠不举的事,当夜他们在安庆胡同魏氏的宅子里,就把大家的嘴给封住了。
陆阶是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他也肯定会管好陆珈不乱说。他们夫妻俩,回来之后自然就更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所以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多出来的人知道此事。
但老三那小子却因为父母已经知道,更加放任自流,成亲的当天夜里就不曾留在洞房。
如今两个月过去,据说一次都没在陆璎的房里呆过。
当然,凭蒋氏的为人,肯定是早就已经把这事透露给了陆璎,这些日子丈夫夜不归宿,她一个字也不曾吭过,严夫人心照不宣,也就不曾找她说过什么了。
靳氏有这份热心肠,严夫人自然也不能戳破。不管怎么说,三房的日子总得往下过,严渠终究得回来,让他们俩先碰个面也好。
她说道:“打发个人看看怎么样了?老三要是回来了,就让他们不必过来了,给他们把早膳送过去。”
靳氏笑着称是。
严夫人叹了口气,扭头看到了方才那只金步摇,又把它插在了发鬓上。
……
陆璎刚刚把衣裳除下,通往里间的帘子就被扯开了,严渠躬着腰要走进来,一双丹凤眼在她身上瞄了一轮,然后坐下来:“你找我?”
陆璎迅速的把衣服又穿上:“你出去!”
严渠玩味的又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又折了出去。
陆璎咬着牙,胡乱把衣服一套,深吸几口气之后,掀开帘子出了门。
她这位还是在婚前见过面的丈夫,此刻正坐在她平日常做的软榻之上,拿着她平日常拿在手里的扇子把玩。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道。
“这不是我家吗?我难道不能回来?”严渠慢吞吞地翻转着扇面,又慢吞吞的把脸抬起来,“你从前不是挺聪明的吗?如今成了严家的少奶奶,反倒变笨了?”
陆璎稳住气息,也在身后的凳子上坐下:“我只是很意外,若不是我从小认识你,刚才你那一进屋,我差点要以为是登徒子入门了。”
说到末尾,她略带讥讽的瞅过去。
这声“登徒子”可太刺耳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称登徒子?
这是说他连登徒子也不配!
严渠停止了手上的翻转,眯起了双眼:“你这是在责怪我?”
陆璎抿唇望着他。
他站起来,忽然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陆璎啊的一声翻转在地!
随后睁大双眼惊恐的看过来:“你打我?!”
话音刚落,严渠扑过去,骑在她身上扬高了右手,又是一掌准备落下来!
外间听到了声音的李嬷嬷和迎紫连忙冲过来:“三公子住手!”
二人齐齐上前架住了严渠的手,却也被他一把掀开:“滚出去!”
李嬷嬷跪爬上前:“今日是陆府大姑奶奶归宁的好日子!少奶奶不可不回去啊!三公子若是把少奶奶打伤了,回头如何见人?到时候三公子又如何向您的岳父大人交代?”
听到提及陆阶,严渠才忍下来,从地上站起,冷冷瞪着陆璎,将手里还抓着的扇子照着他脸上甩去,然后扶着袖子出去了。
李嬷嬷和迎紫连忙把陆璎扶起来,一看她左脸上已经红肿了一大片,当下急出了眼泪:“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这马上就要出门了呀,这三公子他——他怎的如此残暴?!”
陆璎却把她的手拨开,咽一口喉头道:“去打盆热水来!”
说完她又看向门口,双眼已经猩红,一口牙齿也不由自主地咯咯作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