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药膏如果有效你准备怎么做?”杨老苦笑问他。
“您是指临床有效吗?我没想过,应该是想办法普及吧。这么好的药肯定能解决很多病患的问题。”张三试着遐想了一下药膏普及后的场景。
“是啊,普及。”杨老继续问他,“怎么普及?通过什么普及?”
张三摇摇头表示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普及的前提是大家都可以买到,买到的前提是市面上得有这个东西,这就牵扯了生产。”
杨老为他解惑,“这是治病的药,会牵扯出很多问题,药物的安全性、有效性、监督审批、生产供应等等很多问题。。。。。。”
张三愕然看着杨老,他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即使他有想过,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
“这些还都是小问题。”杨老继续出声,“棘手的问题是药膏该由谁去生产,是你自己建厂生产还是委托其他厂家生产?
最重要的是有没有人会为你生产这种药物,有没有人敢为你生产。”
张三好奇,“为什么不敢?”
“你怎么知道你这款药物有没有触动什么人的利益?”杨老反问他,“生产类似药物的厂家,中间商,你怎么能保证他们身后没有财团或者大人物撑腰?”
他知道张三对这些是一窍不通,解释再多也是无用,马上止住这个话题,“现在说这些还早,毕竟还没有经过临床验证,再等等看吧。”
“您也怕这些财团和大人物?”张三不依不饶想知道答案。
“我为什么不怕?”杨老奇怪问他,“就是国家领导人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更何况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头。”
他看张三表情怪异只能继续解释,“很多事情是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不是你觉得应该怎样就会怎样,更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说完他向张三总结,“你还没有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您说咱们把方子卖了怎么样?”张三突然来了灵感,“卖给那些大的医药厂家,就像咱们处理那张解酒的方子一样。”
杨老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那能一样吗?这是药,你那个充其量就是一个保健品。
你知道把方子交给那些大型药厂之后的结果是什么吗?要么是药方被束之高阁永远不会生产,要么就是价格高的老百姓买不起。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药方被人卖到国外,然后把药再高价卖回国内,你希望看到哪个结果?”
张三茫然摇头,这些选择里没有一个是他愿意看到的,他只想治病救人,只想拯救那些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的病人。
他自问自己没有夹带一点私心,即使刚才出售药方的话语也只是一种带有自嘲的调侃,真让他卖他也不会答应。
“有没有想过把药方交给国家?”杨老斟酌再三,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一进门就想问的问题。
“药方是您和师叔一起研制的,你们决定。”张三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很没意思,屋里的暖气也不能抵挡来自心底的一丝寒意。
“药方是你的思路,药材也是你组配而成,我和你师叔只是敲了敲边鼓,起不了多大作用。”这是杨老由衷之言。
他感觉到了张三的失落情绪,“决定权在你,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
“我是您的学生,应该听您的。”张三显得很平静,可是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年幼时候的车祸,想到已然身故的父亲。
想到了大姐为自己为母亲多年不嫁人,想到二姐为了这个家不要自己的孩子,想到母亲一双病腿蹒跚前行。
想到姐夫被人骗赌被殴打住院,自己去派出所报案。想到马叔因为一张药方被人强取豪夺差点蹲了大狱。
想到跟随黄丹在肿瘤医院遇到的那个身患肺癌的孩子和医院长廊上那一群几乎是行尸走肉的患者。
想到朱博士临终前夜说的那些话,想到鲁宁州夫妻如果不是遇到自己这会只怕已经回到老家等死。
一股不甘之气涌上心头,让他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可是我就想问一声,凭什么?”
这句话问出,他心口的郁气终于开始释放,“我从小就出了车祸,爸爸带我求医遇到的大多都是冷眼。
肇事司机和单位对我不闻不问,扔几个钱就打发了。爸爸因为我而愁死,妈妈整天背着我偷偷抹眼泪。
大姐不敢嫁人,二姐不能要个自己的孩子,我被人当傻子一样欺负,那时候国家在哪?
医院现在成了企业,老百姓得不起病,看不起病,一个个的只能等死,这时候国家在哪?
马叔的事如果不是最后惊动了您,他的结果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会是什么。
鲁宁州两口子被医院骗,被医生骗,国家又在那里?现在凭什么有点好东西就要交给国家?我欠国家什么了吗?
老师,我读书少,不懂大道理,我就知道我不欠国家什么,是他们欠了我们老百姓。”
一口气说完,张三脖颈上有青筋显现。他喘着粗气看着杨老,理智开始慢慢回归。
杨老被他这些孩子气的话逗笑,“你说的这些大多都是个人的问题,与国家有什么相干?
你的社会地位决定了你看待事物的高度,你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点,而你却用这个点来衡量整个社会和国家,这对国家对社会都是不公平的。
当然不否认你说的这些点有可能会形成一个面,但一个面又有什么资格来衡量一个社会和国家呢。
往上数几千年,从有了这个国家的概念开始,点和面的问题就始终存在。没有人能解决,因为国家是由很多的人来组成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思维,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是个体就会有良莠不齐,就会有高低之分,这是圣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所以才有了孔孟之说,才有了后天的教育。这就牵扯了很多问题,很多还是哲学层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