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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暴打李瑜,我最看不上你

清风吹过拂月的云纱,院中还是按照元绮的要求,暗处都点着一柱蜡烛。

萧淙之这回终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府中的变化,从顾庭芳处回来,在长廊的拐角处驻足了一会,看着地上那一泼烛光,心中温暖。

有她为他秉烛,他一定回来。

疾步奔回房中,房中烛火微弱,但走到里屋,床头仍然燃着一盏烛灯——她果然还没睡,裹着被子抱着腿坐在床上等他。

他身上揭帘进来,瞧她眼下的乌眼青,忍不住笑着说:“熬夜可是会长皱纹的。”

元绮轻轻瞪他一眼,这哪里是熬夜的原因,分明是每次与他在一起后,便觉得腰酸背痛,头脑发胀,就像连续熬了几个大夜一般,站也站不稳。

她见他还有心思说说笑,便问:“看来与表姐谈话还算顺利。”

萧淙之脱了外套靴子,坐到床上来:“她从前并不是现在这样,经历了那些,还能活着,已经十分不易了。”

说的是顾庭芳,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秦又天来此,她并不乐意吧?”

萧淙之点头。

元绮瞧着他,话未说尽的模样,夫妻夜话,直接挑明:“她应该更希望你自立的。”

他沉默不语,直勾勾看着她,似乎想看清她的态度。

她却问他:“你想吗?”

他摇摇头。

“为何?”

他反问:“你怎么想?”

这个问题其实她早就想过,不仅如此,她还想过其他许多种结局,没有思索多久,便回答说:

“天下之大,分分合合,谁做主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天底下的老百姓,有没有好日子过。三州被遗弃多年,他们早已认你为主,只是一个名号罢了,不必拘泥,重要的是,你能不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萧淙之似有些意外,元家祖上是开国功勋,后代子弟,个个是国之栋梁,元穆更是师从君师,学的都是忠君爱国之道。

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族之中,她竟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元绮看出了他的心思,歪着头,有些调皮地笑着问:“怎么?你很意外?”

他被她这一歪头的可爱模样戳到,情不自禁笑起来:“我当你会骂我是个反贼。”

“从前或许会,但是这几年做生意,渐渐看到了从前看不到的人间世情,才发现,下面的老百姓,根本不在乎谁当官谁做皇帝,他们终其一生都在为温饱奔波。饥荒洪涝,我见过王公贵族仍在酒池肉林中奢靡度日,那时我想,究竟是真有命运一说,还是人为可改?若是可改,该从哪里修正?“

她歪着脑袋,趴在自己的膝盖上,长睫煽动,陷入了深思:”这天下从来不是谁的私产,只是人定了规则,才有了厚此薄彼。比如我做采珠生意,从前旦民私藏珍珠要获罪,非皇族也不可用,可陛下解禁商事,我允许旦民取用。规则改了,受益的人便多了。因此于我而言,没有反贼一说,你若能造福天下,功过又岂能单论?“

萧淙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心想,她看着乖顺柔婉,想不到骨子里竟还有这离经叛道的心思,难怪当初她自己选了婚事,成婚后不久就敢来找自己谈和离。

他表扬她:”嗯,想的不错。只可惜,我并无此意。“

这回轮到她意外了,她原以为他有所顾虑才迟迟不表态,自古武将做到他这一步,四州都督,封疆大吏,民心所向,大权在握谁能忍得住?

”为何?“她直起身子,疑惑地看着他。

“天生我材,不为忠君,而为护民。天下人,不该为我萧淙之地私欲而死。“

元绮怔住,为他的胸襟而感到钦佩与震撼。

他走到这一步,手刃血亲,家族覆灭,独自于蛮荒中搏出一条生路来,还能守住这颗心,实在太艰难了。

他掠夺了旁人的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他当之无愧是三州之主!

她跪直身体,去拥抱他,轻声说:”萧淙之,你既有了选择,去做便是,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他弯起嘴角,笑着说:“嗯,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元绮松开他,轻轻在他肩上锤了一下:“想要孩子?那可要看你表现。”

他捉住她的手,将人拉到眼前:“我今日的表现还不能让你满意吗?”

她瞬时脸颊泛红,挣开他的手:“谁与你说这个了。”

“这么说我今日的表现 ,你还是满意的。”

“你!我不与你说了。”

他哄道:“好好好,你说,到底哪里不满意,我这就改。”

她看他有了几分正经,同他说道:“你这人惯会混淆视听的,每每说到关键处,便惹旁的事情来打岔。”

下午分明问他有多少人马,他只回答个大概,便将书桌扰乱了。

她吃过几次他的亏,如今可没那么好糊弄了。

他低笑出声,辩解道:“只是与你在一起时,我更愿意做点儿别的。”

元绮嗔他一眼:“原本的说法,郸州作为月姬的陪嫁,陛下一直未接管,如今册封了大都督,又派秦又天接管,陪嫁一说已经不成立了,突厥不是傻子。你告诉我,你究竟有多少兵马?”

他露出认真神色,原本就没打算瞒她,只是他如今做的事情凶险,不想让她牵扯太深罢了:“十三万。”

“郸州与靖州共九万。余下五万人呢?”

“化整为零,一部分会随我出关,一部分留在锡林,还有一部分,我已经安排去上京了。”

“去上京?”

萧淙之点头:“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皇帝起病了,我这边一旦打起来,难保上京不会乱。”

“你们是要……”

萧淙之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长穆那边,姜洹已经扳倒了指证长穆的扬州刺史卢峻山,证据齐全,不日就可以解他困境。到时姜洹到了,让他说给你听。”

这几日她嘴上虽然没说,心中却记挂着长穆,她相信萧淙之,他说过长穆无事,那一定没事!

“那太好了。哥哥为了私钱案付出那么多,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将人搂到怀中,声音虽轻,却坚韧无比:“放心,即便我有事,也会为你保住长穆的。”

她缱绻低语道:“我也不要你有事。”

他听见了,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都明白,我已派人去接嘉柔公主,李瑜也一并送回上京。这里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了,明日开始,你要一切小心。”

第二日一大早,萧淙之便去见了李瑜。

他这几日被困在偏僻的营帐之中,无人问津,也消停了不少。

守卫请萧淙之进去时,他正盘腿端坐在床榻上打坐。听到有人进来,并不睁眼,亦不言语。

萧淙之让守卫先出去,不要靠近营帐,守卫自然知道李瑜身份不寻常,立即识相退出去。

箫淙之将这里仅有的一把书桌前的椅子拉出来,放在他面前,自己坐下。拖动椅子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李瑜仍然不为所动。

萧淙之不想配合他浪费时间,开口道:“世子殿下,天亮了,若没睡好,路上补吧。”

李瑜缓缓睁眼,盯着眼前人,问道:“困了我这么久,就打算这么轻易放我走了?”

“世子说笑了,何来囚困之说,分明是世子出使失败,与突厥结仇,我将世子藏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世子。其中缘由,早已上书禀过陛下了。”

李瑜眼神锋利,毫不掩饰:“肯放我出去,看来你都盘算好了。”

萧淙之满不在乎:“谈不上盘算不盘算的,只不过是如实上报,定王纵容公主谈婚在先,世子开罪阿蒙多在后。当初好不容易求来一个为国牺牲的名声,在陛下那荡然无存罢了。”

萧淙之挑眉,轻蔑地瞧着他继续说:“对于世子来说,损失最大的,要我看就是名声。曾经以君子风范闻名天下的伯卿世子,如今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或许不久后,还会是私钱案主谋,云泥之别,我告诉世子,是希望你回到上京有个心理准备。”

李瑜强作镇定,拿出皇长孙的气度来问罪他:“萧淙之!你机关算尽,阻挠我出关,事后有擅自囚禁皇亲,待我回京禀明皇爷爷,定要问你这贼子的欺君之罪!”

萧淙之见他如今都还在做戏,扶着膝头起身,走到他面前,他身材高大,站起来阴影罩住了盘腿而坐的李瑜,沉声道:“本想尽快打发你的,但看到你这副清高虚伪的做派,忽然来了脾气。”

“萧淙之,你目中无人……”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萧淙之抓住领口,一把提起,拳头当即抡了下来。

李瑜被打翻下床,立即爬了起来,摸了一把嘴角的鲜血,一口淬掉。

他虽是皇族,却也从小练习骑射武艺,当即摆出了反击的姿态,他如今虽处处占了下风,却不是个蠢人,临走前动手,可见眼前人心中那股火,早已憋不住了,原来他也有失控的时候!

李瑜咧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嘲讽道:“你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心中气极了吧。不如我来猜猜原因?”

他观察着萧淙之的脸色,试探着说:“你是气我骗朝若出城?还是气她愿意跟我出城?”

萧淙之冷声道:“朝若也是你配叫的?”

“哈哈哈哈哈”李瑜低声笑弯了腰,“不如我来告诉你,当时她为何愿意同我出城?”

萧淙之盯着他,却没有阻止,他便知道他想听。

“我告诉她,长穆身陷囹圄,再这样下去,元家就垮了。而唯一能救他们的就是我,我与长穆有同窗之情,对朝若更是真心一片,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看着他们在奕王,在你身边继续受牵连,只要她来我身边,他日继承大统,她便是我的皇后。”

“想知道当时她如何回答吗?”

萧淙之道:“你满嘴谎言,她是聪明人不会信。”

“你错了!”李瑜大声否定,“若她真的不动心,何必跟我走?”

萧淙之掷地有声地否认:“你拿家族兄长相要挟,她自然只能妥协。”

“哈哈哈哈哈哈萧淙之,你继续骗自己吧。”说着他站直了身体,仿佛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情,“幼年时她与长穆便一直陪伴着我们,读书习字,少年时,她双亲离世,在学堂遭人欺凌,是我,多次挺身而出,替她解围。若不是长穆,她早已是我的世子妃。此番种种,你还认为她不曾动心吗?”

萧淙之双拳紧握,垂眸忍耐,李瑜以为他这是被自己的话说动了,想要再继续说:“你自以为得到了她,实际上……”

萧淙之依旧不让他将话说完,一个闪身,第二拳已经将人打倒在地。

随即,萧淙之蹲下身,将人拎到眼前,目光幽暗可怖,他盯着李瑜,如猛虎吐息,缓缓道:“知道我最看不上你什么吗?”

李瑜只当他恼羞成怒:“是我说到你的痛处了,你打得越狠,说明越是在意。”

萧淙之无视他的话:“你这种人,就像一条阴毒垂死的毒蛇,死到临头了,还妄图挑拨人心。除了谎言,什么本事都没有。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只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皇位你想要,万贯家财你也想要,好名声你还想要,贪得无厌!口口声声一片真心,却将她卖给阿蒙多,你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实际上不堪一击!李瑜,你高看了自己,小看了我,也小看了元绮。你这套对我没用,我若因你这种人的污言秽语对她起疑,也不配做她的夫君了!”

当人的真面目被戳穿,会变得恼羞成怒。

将曾经君子风度的李瑜说的虚伪至极,成了一个表里不一的草包,他恨地咬牙切齿,面色狰狞。

“萧淙之,你不过就是一条野狗罢了,也配在这里评说我?成王败寇,今日你既不能杀我,那日后便不再会有机会!我李瑜赌上全部荣耀,日后你的命,必是我的!”

萧淙之没接话,转了转手腕,朝他走了过去。

这一日,李瑜的营帐中桌子板凳都被踢的粉碎,世子本人更是挂了彩,脸肿的不成样子,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事后大都督一身爽朗地从里头走出来,风轻云淡地吩咐了守卫:“世子受伤了,去找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