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一袭玄色蟒纹长袍,衣角猎猎作响,刚策马奔出王府,却猛地在妖都最繁华的大街上,被一群红甲卫堵得严严实实。
宽阔的十里长街此刻被黑红玄甲的士兵塞得满满当当,他们人手一根实重长矛,肃然而立。
长夏的高头大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阵阵嘶鸣,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寂静。
瑞羽压低声音焦急问道:“王爷,怎么办?杀出去吗?”
长夏紧攥缰绳,凤眸中寒芒一闪,猛地一扯缰绳,高头大马前蹄扬起,长声嘶鸣,气势汹汹地吼道:“不想死的,都给本王滚开!”
谁料,那些红甲卫竟整齐划一,“唰”地一下跪地,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虔诚与恭敬,甚至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然。
紧接着,整齐的呼喊声震得街道两旁的房屋都微微颤动:“请王爷回府!”
“请王爷回府!”
长夏秀眉紧蹙,眼神愈发冰冷,双腿一夹马腹,就要强行突围。然而,那些跪着的将士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反而慢慢向前挪动,那决绝的姿态,仿佛在表明,今日就算死,也绝不让王爷踏出这街道一步。
长夏怒不可遏,暴喝道:“放肆!你们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们?”
高头大马被这震耳欲聋的喊声吓得连连后退,马蹄慌乱地刨着地面,扬起阵阵尘土。
长夏见状,猛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着为首的将领走去,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扇过去:“给本王滚!”
那将领身形纹丝未动,面色平静如水,只是低眸垂首,声音坚定而又恭敬:“还请王爷回府!末将恳请王爷回府!末将恳请王爷回府!”
长夏怒到了极点,伸手直接拔下身边将领腰间的佩刀,“唰”地一下架在他脖子上,威声道:“给本王一个理由,若是让本王不满意,斩!”
瑞羽见势不妙,急忙下马,快步走到长夏身后,低声提醒道:“王爷,这或许是陛下的命令。”
长夏心中一震,不禁暗自思忖,陛下何时会发出这样的命令,竟不惜动用红甲卫来守住王府周围的都城街道。
她抬眼望去,只见十里街道外,隐隐有层层结界光芒闪烁,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王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要将她困于此地?
长夏心急如焚,直接逼问道:“宫里出了什么事?!”
那将领却仿佛失了听觉,只是机械地红着眼,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请王爷回府……”
长夏怒火中烧,一把扔掉手中的刀,狠狠地揪住将领的衣领,一字一顿道:“不说,就是死!”
将领眼中含泪,抬眼望向长夏,犹豫了许久,才艰难开口:“这是陛下的命令,若是与王爷说,末将与众将士也会死。能够死在王爷手中,也算是一种殊荣。”
“放你娘的屁!本王自己去看!”长夏怒极反笑,说罢,身形一闪,就要冲出去。
可就在她才冲出几里地,身后的瑞羽追了上来,焦急喊道:“王爷别走了!那些人快死了!”
长夏身形骤然停住,扭身看去,只见原本澄澈无云的天幕,此刻竟凭空劈下一道道猛烈的天雷。雷光如银蛇般狂舞,直接劈碎了地面的地砖,周围的房屋楼阁也在这强大的力量下纷纷震颤,砖瓦簌簌而落。
长夏眼中满是震惊,她抬手迅速将那些护文排开,气势恢宏,一气呵成,而后朝着天雷奔去。护文虽能暂时抵挡这些天雷,但她心里清楚,这绝非长久之计。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匪夷所思。
这方圆几里,仿佛一瞬间只剩下她和这些红甲卫,自己的王府周边,竟成了一座被孤立的孤城。
长夏心中猛地一惊,当机立断咬咬牙道:“瑞羽,回府。”
瑞羽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发现长夏并未挪动脚步,不禁奇怪道:“王爷,您呢?”
长夏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沉声道:“护好王府,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罢,她毅然转身,朝着与王府相反的方向奔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天色之中。
瑞羽望着长夏离去的背影,心中一凛,也急忙转身,快步返回王府。
长夏站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周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浸透,变得泥泞不堪。
她看着那些身负重伤的红甲卫,他们身形摇摇欲坠,却依旧强撑着单膝跪地。
在他们落地的瞬间,长夏捕捉到了他们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欣喜与如释重负。
长夏蹙眉,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一些,沉声问道:“这些天雷是何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首的将领用颤抖的手抹掉嘴边不断涌出的鲜血,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滑落,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洇出一片刺目的红。
他抬起头,望向长夏,目光中透着敬畏与无奈,艰难开口:“王爷,此乃我妖界之劫。”
长夏闻言,柳眉倒竖,眼中闪过一抹怒意,直接反驳道:“好好说话!我妖界苍生,向来恪守本分,此生从未做出任何逾矩之事,哪来的劫难!?”话一出口,她突然心中一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追问道:“那些仙君呢?他们此刻在何处?”
将领微微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回答道:“仙君与黑甲卫一同去了南岳城。”
长夏心中“咯噔”一下,她就知道此事绝不简单。可
为何阴司在之前竟没有向她透露半点风声?为何整个妖界都像是在刻意隐瞒这一切?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心中闷着一口恶气,却又无处发泄。
她努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过往的种种细节,一定是有什么关键之处被自己遗漏了。或许从煞魂那件事开始,自己就已经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不行,一定要冷静下来,她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捋清这其中的头绪。
元川昙放出煞魂后被抓到天界,可天界之人却并未对他施以重罚,只是将他关押起来。
长夏心中暗自思忖,元川昙身上必定藏着什么秘密,是那些天界之人迫切想要知晓的,比如煞魂的封印。
当初,自己曾猜测到南岳城有一处煞魂的封印,那两座神秘的棺椁,北庭以自身作为封印的力量。如此看来,这些天界之人此番前来,恐怕就是冲着北庭而来。
龟仙的那些记忆,先妖尊的往事……先妖尊逆天而为,引下天罚,最终以身陨道,救下妖界万千黎民。
天劫……妖与神相恋,本就是逆天之举,那若是他们诞下的子女,更是触犯天条。
所以……先妖尊与北庭殿下是为了替自己挡下天劫才会香消玉殒。
那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劫数!
可是天界为何又对北庭的尸身如此执着?自己失去的那块记忆晶石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王爷,回府吧。”一道微弱的声音打断了长夏的思绪。
长夏缓缓睁开眼睛,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陛下是不是也去了南岳城?”
然而,将领们却都沉默不语,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长夏心中一阵刺痛,原来所有人都在瞒着她,都在骗她。
妖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像先妖尊一样,替自己去赴死么?
谁他妈出的这个馊主意!
刹那间,长夏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祭司,祭司一定知晓所有的事情,她必须去见他问个清楚!
长夏心急如焚,全然不顾众人在场,直接抬手召唤出阴司。
阴司瞬间出现在她面前,恭敬地单膝跪地行礼:“主上,有何吩咐?”
长夏面色冰冷,目光如刀,直直地盯着阴司,冷冷地问道:“让祭司立刻来见我!”
阴司们闻言,身体猛地一僵,微微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之色,他们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长夏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已然明了:“祭司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才会把你们派到我身边。所以我所到之处,才会接二连三地发生那么多诡异之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除掉了诸多想要危害妖界众生的人,是在守护妖界。
可现在她才如梦初醒,自己或许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妈的!什么狗屁!”长夏忍不住低声咒骂道。
“王爷........”身后的将领颤声叫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
长夏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轻声说道:“我会回去的,你们放心。”
她心中清楚,这天劫是冲着自己来的。
妖尊瞒着妖界众人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么多年来护她周全。
长夏抬眼望向阴司,目光坚定地说道:“救下赵扶桑,查清楚赵怀晋的阴谋,拿到证据后递交给赵家,他们知道怎么做。”
她穿过人群,脚步沉重却又坚定。刚到王府门前,抬眼间,就看到了盛槐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盛槐静静地伫立在街边,看着长夏一步步走来,他的神色间满是担忧与心疼,可那眉眼间自带的清冷,又似是蒙着一层薄霜,透着无尽的疏离与冷漠,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走进他的心。
长夏沉默着,脚步沉重地从他身边走过,声音沙哑,像是带着岁月的沧桑:“这一卦你算到了么?”
盛槐自然明白她所指何事,刚欲开口,却见长夏缓缓转过头,那一双眼眸中满是绝望与孤寂,仿佛世间所有的光都已从她的世界消失。
“我是妖界的劫难,这一卦你猜到了,对么?”长夏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自嘲。
盛槐只觉心口一阵剧痛,那种痛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进他的心脏,让他恨不得揪出这痛苦的根源,将其连根拔除。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这种绝望的痛觉蔓延全身,几乎令他窒息。
长夏看着他的模样,哑然失笑,笑声中满是苦涩与悲凉。
她曾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拼命地想要活着回来,满心想着要守护妖界的苍生黎民,守护她心中那位令她敬仰的君王。
可如今,一切都变得如此戏剧化,如此荒谬,仿佛一场荒诞的闹剧。
“你们来妖界,计划是什么?”长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盛槐沉默了许久,只觉得喉咙干涩,如鲠在喉,半天才喑哑着声音说道:“接回北庭殿下,让你应天劫。”
“所以,一直将我困于此地,是希望我不去阻止你们挖坟开棺,你在监视我?是么?!”长夏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盛槐闻言,心中满是愧疚与歉意,缓缓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看着他用沉默代替回答,长夏突然笑了,可那笑容还未在脸上完全绽开,眼泪却已夺眶而出。
她几乎是咬着牙,带着决绝的恨意警告道:“若是这妖界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反了这天道!”说罢,她猛地转身,就要离开。
盛槐见状,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急切地说道:“我会护住你的。”
长夏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护住我?如何护?用天界的那一纸婚约,将我永远囚禁于天府?就像小时候一样!”
盛槐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从未想过长夏会对当年的事如此介怀。
他急忙解释道:“你不会与他成婚的!我不会让你与他成婚的!”
“你们做天神的就是有病。”长夏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声音中满是嘲讽。
长夏话音刚落,盛槐像是被点燃了心中的怒火,带着哭腔低声吼道:“你不会死!更不会嫁与他人为妻!你不会被天劫所伤!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长夏扭身的动作瞬间僵硬在原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盛槐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长夏!你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我一定会护你和妖界周全!”
“可是你连你没失去记忆的事都是在骗我,你让我怎么信你?”她微微侧首,一顿好像在鼓足巨大的勇气,扭身看着他的时候,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我应该叫你槐序,还是盛槐?”
她的声音在极力的克制着。
最终她叹了一声:“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用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