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亮撕破了脸以后,起初孙建伍还担心,白亮会接着找他们兄弟几个的麻烦。
可是一直过了很长的时间,白亮和白涛他们哥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没有了外部的干扰,加上曲小影和于大川提供的资金和建筑材料供应充足,这就让孙建伍他们几个的舞厅和门市的装修,进行的异常顺利。
周六的上午,随着最后一批音响设备调试完毕,位于文化宫外围的门市,兄弟几人承包的录像厅就算正式的装修完毕。
就等着起个好听的名字,挂上牌匾,就可以开张营业了。
坐在新安装好的软包椅子上,老王不是一会儿捏捏椅子的靠背,就是捅咕捅咕凳子腿儿,反正就是没有个闲着的时候。
孙建伍、丁子他们几个也是挺高兴。
哥几个围在舞台前面的大幕布前,七嘴八舌地唠个不停。
刘二虎蹲在小舞台上,居高临下的指挥着小磕巴,让他从左到右挨排的数着座位。
“丁子,你说这要是咱录像厅里都坐满了人,估计能挣多少钱?”
扭着一张胖脸,刘二虎一脸兴奋地问道。
“哈哈,二虎,你不会算吗?这大厅里一共十五排软包椅子,每排三十个座位。一个座位按每人票价两块钱算,就是九百块钱。”
“另外这还不算上左右两边的情侣座。如果加上情侣座和前排的沙发雅座,真要是都坐满的情况下,我估计一天的营业额,轻轻松松就能突破一千块钱。”丁子说道。
“一千块钱?这么多啊?”
刘二虎听完就是一咋舌。
掰着手指,他自言自语道:
“一天一千,一个月三十天,这三十天……我操,这一个月就是三万块钱呢!”
从椅子上站起来,老王溜溜达达地走到了舞台跟前,一拍刘二虎的大腿说道:
“我说虎子,你这心也是真大。那也不是月月都有三十天,天天都能坐满人啊?”
“嗯,王哥这话说的对。现在录像厅装修好了,接下来就得开张看效益了。丁子,对于录像厅这块,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因为之前没有做买卖的经验,孙建伍和老王一样,对于录像厅今后的运营,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担心。
挨个给几个人发了一圈烟,丁子叼着烟卷坐在了刘二虎的旁边。
点着了嘴上的烟,他吐出一口烟雾,缓缓地说道:
“哥几个,咱们的录像厅要想挣钱,就必须得有人气、有人捧。没人来、没人捧,咱就是装修的像个皇宫来,它也是早晚憋茄子的货。”
“操,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没改制前的化肥厂人多,那我也不可能天天把他们拉来,给咱们捧场不是吗?”
看老王说着风凉话,孙建伍不由得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着丁子说道:
“你别搭理他,丁子你接着说。”
对于老王的疯言疯语,丁子也是习惯了。
嘿嘿乐了几声后,他又接着说:
“王哥说的也没毛病。没人气、没人捧我们就得上大街上硬拉人头,请他们上我们这儿看录像。”
“硬拉?”
孙建伍有些不解。
“对!不过我说的硬拉,可不是拿刀架着人脖子,非逼着他们上咱这儿。而是花钱请他们来,就像家里招待且那样,对待咱们的顾客。”
“什么玩应儿?上咱这儿看录像,还得咱们花钱请他们来?丁子,你当咱这录像厅是福利院啊?我可告诉你啊,要请你请,老子可没钱!”
老王“腾”的一下子蹦了起来,单手掐腰,一只手指着丁子就吵吵着。
孙建伍也是眉头紧蹙,不知道丁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哈,王哥你别急啊,让我把话说完。我说的花钱请顾客看录像,就是指免费让他们看。”
“操,这不是一个意思嘛!还不都是开福利院吗?不行,我不同意!”
撵灭了手里的烟头,老王开始吹胡子瞪眼睛了。
“唉,我的意思不是总免费,谁家干买卖不是图以个挣钱?我说的是,咱们的录像厅在开业的前一个礼拜,先搞一个试营业。而试营业期间,凡是来录像厅看录像的顾客都免费。”
“不光是这样,正式营业以后,但凡是老顾客带着新人来的,两个人的门票都是半价。要是有搞对象的小情侣、两口子或者是搞破鞋的来看录像,咱们还赠送她们每人一瓶汽水。”
“啥?还送……”
不等老王说完,孙建伍猛的一拍他的肩膀。
老王让孙建伍这一巴掌拍的一愣,随后哼哼唧唧地没了动静。
捏着自己下巴,孙建伍略微考虑了几秒。
“丁子,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用这种免费拉人头的方式,给咱们录像厅积累人气。但是丁子,这种方法管用是管用,可是过几天,大伙儿对咱这儿没了新鲜感又该怎么办?”
孙建伍认可丁子的营销方式。但是这种利用人们爱占小便宜的心理,去运营录像厅,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哈哈伍爷,说到这,我领你们去看个好东西。我相信有了它,今后咱们的录像厅准错不了!”
丁子说完,拉起了孙建伍他们几个人。然后领着众人,就来到了大幕布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
等进了房间里,丁子打开灯,大伙儿这才看的仔细。
只见五平米不到的小屋,四周摆着铁架子。那架子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整整齐齐地码放了成排的长方形白盒子。
孙建伍走到架子前,随手抽出了一个白盒子。这白盒子两侧贴着宣传画,等看了底下的名头,他才知道,手上拿着的是一盘南斯拉夫出品的经典战争电影——《桥》。
再拿出了几样,也都是当下或者前阵子热映的港台片和外国译制片。
“我操!丁子,你他妈在哪儿掏腾这么多的电影片儿啊?《庐山恋》也有,还有《霍元甲》!这一屋子电影片儿,都他妈能够看上几年了吧?我估计就是电影院存的黑胶片,都赶不上你这儿全了。”
看着这满屋子的电影片儿,老王激动的像个孩子。一会儿翻翻这儿,一会儿又看看那儿。
“王哥,这可不是什么电影片儿,这叫录像带。你可知道,这一屋子的录像带,我掏腾的有多费劲。其中还有不少好看的外国片,我都是花了高价买的。我估计那些片子,咱们这个县里都没有几个人看过。”
“录像带,我还第一次听说。丁子,快把这个《红高粱》给哥哥放上。我一直就想看看大美女巩俐,演的那个女主角‘七儿’!”
“哪他妈来的‘七儿,人家女主角的名字叫“九儿’!你个没文化的傻逼!”
拍了一下刘二虎的后脑勺,老王笑骂道。
猛听到兄弟几个要看《红高粱》,孙建伍的心头就是一颤。
几步走到老王、丁子他们面前,孙建伍从二虎手里拿过了,这盘外包装上印着女明星头像的录像带。
轻轻地用手摸着包装上的宣传画,孙建伍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恍惚一时间,他又看到了那个梳着麻花辫子,永远爱笑的柳春梅……
“伍爷,你看过《红高粱》?”刘二虎问。
“呆子!你他妈别问了!”
丁子冷着脸,瞪着刘二虎。
………
银幕里九儿抱着酒坛子,站在燃烧的高粱地前,显得是那么的悲壮。
银幕前的刘二虎、老王和小磕巴个顶个都看的是热泪盈眶。
孙建伍也哭了。
因为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柳春梅的影子,还有当初第一次在电影院,柳春梅和孙建伍说过的话。
“伍哥,你相信爱情吗?”
“伍哥,我觉得九儿太可怜了……”
晶莹的泪水,一次又一次地从脸上滑落。
孙建伍并没有舍得抬起手,来擦去它。
默默地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用白色的碎花手绢包裹的小布包。
孙建伍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布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段,扎着红发带的麻花辫稍。
闭上眼睛,孙建伍把辫子放在嘴边……
“春梅,你,还好吗……”
………
直到电影结束,刘二虎和小磕巴都好像意犹未尽似的,吵吵着再放一遍。
趁着兄弟几个没注意,孙建伍赶紧用袖子擦干了眼角边的泪痕,迅速地调整好了心态。
可饶是这样,眼尖的丁子,还是看到了孙建伍在偷偷抹眼泪。
“伍爷,你没事吧?”
递给了孙建伍一根烟,丁子关切地问道。
“哦,没事儿没事儿,可能这电影太好看了,我有点走心了。对了,丁子,我刚才看你把录像带插进了黑盒子里,鼓捣鼓捣就能放出电影来,那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胡乱的应付丁子了几句,孙建伍又找了个话头想避免自己的尴尬。
“哦,那是录像机。伍爷,你可别小瞧了这个录像机,这东西只要插上电,连续放上了五六盘录像带不成问题。两台录像机换着班儿的看,足够咱们录像厅用了。”
“这东西不便宜吧?”孙建伍又问。
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烟灰,丁子说道:
“可不是嘛,两台录像机就小五千块钱。就这,在咱们东北还买不着,我还是托了朋友去南方进的货。我也想好了,这两台录像机一替一倒地轮着放,一天安排上五六个片子不重样,咱们的录像厅一准儿能火。”
看着丁子信心满满的样子,孙建伍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叫过了刘二虎和老王他们几个,孙建伍开口说道:
“哥几个,录像厅的布置和张罗,我们就按照丁子的方案去弄吧。今后这买卖都是咱们哥几个的,不管是舞厅也好,还是录像厅也罢,咱们都得尽心尽力地做好。有什么问题,我们要及时通气,别有分歧。”
几个人听完,也都是点头同意。
毕竟做买卖这块,丁子说是老二,就没人敢当第一。
“伍爷,录像厅这回收拾完了,你看看咱们是不是该起个响亮的名字,我好去办营业执照啊。”
“是啊,伍子,这么大个门脸怎么也得有个名字,你看看叫什么好啊。”
听见丁子和老王说着要给录像厅起名字,孙建伍顿时就犯了难。
这要是给个猫啊狗啊的起名字,孙建伍想都不用想,张口就能来。可是这挂着牌匾的东西,千人瞅万人看的,你起个没文化的名字,别人也看着笑话。
再说,就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倒出来,估计都装不满半个玻璃瓶子。
吭哧瘪肚滴憋了半天,孙建伍扔出了一句:
“大家一起想吧,我文化不够……”
众人的脸就是一黑。
“...”
于是,这几个学历加一块,摞起来没有块豆腐高的兄弟们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我说,叫文化宫录像厅!”刘二虎先个打样儿。
“去去去,不好听,叫来财录像厅!”丁子说道。
“差点意思,要不叫都来看?都来看录像厅?”老王抱着两个胳膊,若有所思地说道。
“小磕巴,你说一个”
孙建伍拍了拍小磕巴的肩膀。
“我,我,我可说,说不好!你说,咱们,咱们兄弟,聚,聚一,一”
“兄弟,聚义?聚义录像厅?哎,这个行啊!”孙建伍小声叨咕了几句,突然哈哈大笑。
“啥?”小磕巴一愣。
“聚义录像厅,聚义录像厅!这个名字好,咱们兄弟聚义,干一番大事业!行啊,小磕巴,没想到你这说话磕磕巴巴的,肚子里的文化词儿倒是一套一套的。牛逼!”
丁子拍着小磕巴的肩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表示佩服。
小磕巴一头雾水地摸着后脑勺,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我说啥,啥了,就牛,牛逼了?”
………
第二天一早,丁子和孙建伍两个人带齐了证件,早早地就来到了县里的工商管理所。
客客气气地走到了工作人员那里,丁子字正腔圆地说道:
“同志你好,我们来办理营业执照。”
“哦,干什么买卖?名字起好了吗?”
工商所的同志,边翻看着丁子递上来的手续,边说道。
“起好了,起好了,我们叫‘聚义录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