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昨天晚上那部叫《重返伊甸园》的电影怎么样?”
“无情、感伤、刺激又惊险,不过女主人公劫后逃生,最后的结局总算还是不错的。”
“这样的影片比较适合你们年轻人看。新房子马上就有了,你和小季打算如何装修?什么时候结婚?”
“大姐,那房子……”
“那房子怎么了?”
“买不成了。”
“怎么会这样呢?是单位不卖了?还是……”
“跟人家单位没关系。”
“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卦了?”
于是,方子玉将季月朋跟家里人商量买房的大致过程,以及昨晚季母不但没借到钱,反而被狗追着咬,跌倒摔伤的事,一五一十的对白大姐说了。
这些话自然是季月朋对方子玉所说的,即使他删去了对季母不利的叙述,但白大姐还是清楚的知道了问题的所在。
“你那个婆婆呀,是压根儿就没打算给你们买房子。”
“不会吧?”
“子玉,你真是太单纯了,照我说的做,你一去便知。”
白大姐如此这般,低声对方子玉耳语了几句。
方子玉和季月朋订婚时,白大姐是见过季母和季月青的。她留心察其言观其色,觉出这娘俩儿虽然都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话也说的好,说的点水不漏,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她们对方子玉的好都是表面文章,大多是做给外人看的。
幸而,方子玉结婚后,不是住到季家山窝,而是与季月朋住在兮和县城,白大姐也略感欣慰了。
“真要瞒着月朋吗?这样做不太好吧?”
“如果不这样,你是看不到真相的。子玉,你太善良了,能早一些见识一下你婆婆的庐山真面目,日后也许不会被她伤得太深。”
“大姐,你为我想的真周到。”
“子玉,你知道吗?凡是喜欢你的人,都是从心里喜欢你,总想着保护你的。”
第二天,单位有一辆车去乡镇送货,正巧路过季家山窝,方子玉请了假,独自一人搭车回去,看望季母。她下车后,又走了一段路,爬上龟壳山,站在山顶上,季家的院落尽收眼底。
方子玉的一口气还未喘定,瞬间愣住了。
只见季家的大门敞开着,季母好端端的,正屋里院外的忙活着,抬脚迈步间,走得轻松自如,她一会儿出门抱草,一会儿出门取柴,动作十分麻利。
季月青则懒洋洋地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放在嘴边啃食着。
远远的,大黄狗眼巴巴地瞅着她。
就在方子玉深感诧异间,季母又猛地飞起一脚,一只鸭子被她踢出老远,连滚带爬,踉跄着跑到河边,跌入水中。
“啪嗒”一声,方子玉手里拎着的点心不觉掉落,骨碌碌地翻滚而下,尖利的石头划破了纸包,甜香的点心忽地四散开去。
河对岸一群觅食的鸡已然观望多时,它们迫不及待地扑棱起翅膀,飞一样地掠过河面,争先恐后地扑向那一块块惊魂未定的美食,低头猛啄,欢快的“咕咕咯咯”声间或响起。
方子玉依然不能相信,她抬起一只手,擦了擦眼睛,很用力地擦了擦眼睛,确切地看了季母最后一眼,证实了白大姐的猜想后,蓦地一转身,下了山,快步奔向来时的大路。
“汪!汪汪!汪……”
季家院子里的大黄狗出其不意地狂吠着。
“哎!”
风携着一声长而沉重的叹息,追向方子玉渐渐远去的身影。
“子玉,你还是听白大姐的,赶紧在单位申请结婚住房吧,趁现在有几家的房子要腾出来。”
“可是月朋说了,他姐姐会租一套四间堂屋的大房子,我们每家两间,同住一个院子,既宽敞又可以相互照应。”
“白大姐人很好,凡事总会为你着想,她又结婚十几年了,婆媳姑嫂之间的事一定经历的不少。这件事,听她的没错。你只要在单位有了一间房,慢慢的还会有两间房。你那么努力的学习,考取助理会计师证书,不也是为了能分到一套楼房吗?”
方子圆放下手中的一本史书,郑重地说。
方子玉订婚那天,方子圆第一眼见到季母,感觉她是个心机很深的人,纵使有几百个,甚至是上千个方子玉,也难抵她一个,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如影随形的大女儿季月青。
还好,季父是个善良实诚的人。有过几次接触后,方子圆看出他的确是将方子玉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的。
方子玉接受了方子圆的劝告,与季月朋谈了一次,说明自己向单位申请住房的必要性。
季月朋听着,又想起季母和季月青的意思,不免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同意了。
住房申请顺利地交上去,方子玉的心也踏实了。
然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房子的事依然不见动静,她只好硬着头皮单独去了几次工会易主席的办公室。
每次,易主席都笑呵呵地应允,承诺一旦有房子空出来,会对她的申请优先考虑。
然而,有房子空出来了,一户,又一户;搬进去的,一家,又一家,都和方子玉无关。
一转眼,中秋节即将来临。
在白大姐的指点下,方子玉决定开始行动了。
她在心里一鼓再鼓,鼓了好多天的勇气,终于在最后的一鼓中,匆匆提上礼物,在浓浓夜色的掩护下,像个初次行窃的小毛贼,一路提心吊胆,生怕被哪个领导或同事撞见。
直到敲开易主席的家门,成功地放下礼物,再次走进夜色中,方子玉才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心情骤然放松下来。
生平第一次给领导送礼,方子玉心怀忐忑地敲开易主席的家门,走入他家的客厅,坐进宽大的真皮沙发里,神经立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全身的血液流动加速,心里如同住进几只狂蹦乱跳的小鹿,整个人在对一桩事的莫测未知中陷入低烧的状态。
方子玉忘记了易主席的夫人都问了自己什么,更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又是如何起身告辞的,听到身后那扇权势之门悄然合拢的声音,心中如释重负的感觉难以言表。
再次走进夜色中,迎着一席秋风的扑面而来,方子玉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抬手紧了紧外套的衣领,小巧的鼻孔对着夜空,射出一连串响而脆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