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梅朵一定要嫁给方子程。
钱母是不赞成的,她想出用工作的事来难倒方子程,棒打鸳鸯。岂料,方子程竟然做到了。这令她刮目相看的同时,已不能出尔反尔,只好在犹豫中同意了。
钱父是满意的,他很爱女儿,也喜欢方子程。他相信经过自己的精心点拨,这个女婿日后会大有出息的。
钱母在兮和镇时就瞧不上方家,她不喜欢方父的清高孤傲,不谙人情世故。更嫌弃方母没有工作,还又懒又馋好扯闲话。
钱家各方面的条件相对而言还是不错的,钱梅朵又长的十分漂亮,并在兮和市机关幼儿园当老师。
近两年,托人上门去钱家提亲的,或是钱梅朵的追求者,差不多形成了一个加强连,他们的家庭非富即贵。
钱梅朵却不理也不睬,整日幻想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一心要等方子程在深圳站稳脚跟,接她去过想要的生活。
钱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哪能让她走远了?
钱父钱母心系一处,轮番打出亲情牌。
日复一日,钱梅朵的美好梦幻如尖尖露角的小荷,慢慢萎蔫凋零。
中秋节过后,方子程与钱梅朵的婚事被提上日程。
方父征求了方子程的意见,在一个礼拜天的大清早,同方母一起,提上礼物,坐车去了兮和县城的钱家,商谈两家儿女订婚和结婚的事。
钱家父母心疼钱梅朵晕车晕的厉害,每次坐长途汽车都会头晕呕吐,有时连胆汁都能吐出来,实在太遭罪了。
方家父母则担忧方子程初到一个新单位,常因个人的私事请假,耽误了工作,在领导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利于日后争取进步。
方钱两家的想法殊途同归,最终商定将方子程和钱梅朵的婚假和“十一”的假期连在一起,时间会比较从容。两人订婚后,接着举行婚礼。
事情商量好了,方父方母起身告辞,钱母却依然坐着不动,稳若泰山。
“虽然两个孩子是自由恋爱的天作之合,你们还是要找个媒人,不能破了老一辈流传下来的规矩。”
钱母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发话了。
“找媒人的事好说,我有几个老姐妹,其中也有你认识的,无论找谁,她们都是很乐意的。”
方母重新坐下,笑着说。
钱父和方父也跟着重新落座。
钱母听了,脸色立刻蒙上一层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交替着,在茶几上轻轻地敲。她是觉的有个媒人在中间方便传话、提条件,更重要的一点是还能借此做个人情。
“老钱,你看这媒人找谁合适呢?”
方父瞧着钱母的样子不妙,赶紧看着钱父问。
“这事还是让他们老姐俩定吧,我们不掺和。来!喝茶!喝茶!”
钱父说着,又给方父的杯子里添满了茶水。
“你既然如此说了,那就托我们隔壁的老丁做媒人吧,我们仨在兮和镇时就认识了。”
钱母的中指在茶几上继续敲着,敲了好一会儿才说。
“哦!老丁?托她也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家?”
“礼拜天她都在家。”
方母听钱母这样说,忽然明白她中间为何出去了一趟,一定是去了老丁家。
方父方母得令般从钱家出来,匆匆去百货大楼买好礼物,去了老丁家。
给自由恋爱的小情侣做媒人是坐享其成的美事一桩,老丁岂有不乐意的?当下一说即成。
后来方母才知道,老丁的大儿子年纪轻轻就当了副局长,而钱家的小儿子又在他的手下工作,钱母让方家请老丁做媒人,是趁此机会巴结她呢。
兮和县时下订一门婚事,如果公婆对未来的儿媳感到称心如意,一般都体现在礼金和订婚戒指上。给出的礼金是六百元,戒指一枚,或是金的或是银的。
方家为儿子订婚,则给了儿媳一千零一元的礼金,寓意是“千里挑一”,那枚足金的戒指是兮和县人民银行金店里克数最重、款式最新的。
方父方母如此厚待未来的儿媳,也是希望钱家不要看轻他们的儿子。
方子程结婚那天,艳阳高照,和风习习,方家内外一派喜气洋洋。
小镇的一众男女老少成群结队,嘻嘻哈哈地相跟着,一齐涌到方家去看新媳妇,同时也要好好瞧瞧他家未来的大女婿。
王海波端着客户新送他的海鸥牌照相机,“咔嚓!咔嚓!”不停地按动着快门,为大舅哥两口子拍下一个个美好的瞬间。
孩子们的欢笑声,男人女人的赞叹声,交织错落,拂过大红鞭炮的碎屑轻扬,如同优美音律的和弦。
方家为了娶儿媳进门,不但掏空了并不厚实的家底,还欠下了外债。可他们依然是高兴的,他们高兴着儿子的高兴。
爷爷更是笑的合不拢嘴,眼瞅着就快四世同堂了,他老人家能不高兴吗?
王海波特地给爷爷拍了几张特写。
照片洗出来后,方子圆提前看过天气预报,选好一个风轻云淡的周末,与王海波一起休班,回了一趟方家岭,看望独居的爷爷。
少年时的外出闯荡,让爷爷养成了独立自主的宝贵能力。到了老年,爷爷又喜欢上了自由,并充分享受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自在。因而,他不愿去镇上,住到儿子的家中。
“还是彩色照片好啊!瞧瞧!照出来的人看上去多精神啊!”爷爷拿着自己生平的第一张彩色照片,感叹道:“里外里的透着年轻。”
“爷爷,关键是您的精气神十足。”王海波乐呵呵地说。
“爷爷,快看这张照片,我最喜欢这一张。”
方子圆说着,将手里的照片送到爷爷眼前。
“嗯,这张好,这张真好,爷爷也喜欢。”
照片里,方子圆挽着爷爷的胳膊,爷爷牵着自己用树根雕成的龙头拐杖,祖孙二人一起笑着,大踏步走进阳光里。
“说到底,还是海波的照相技术好。爷爷要是再年轻十几岁,是一定要拜海波为师学照相的。”
“爷爷要拜师,我可不敢当。不过,爷爷您可不老,下次回来时,我记着带上相机,好好教您,您一定能学会的。”
“你可千万不要带回来,爷爷老了,万一失手,摔坏了那么金贵的机器,多让人心疼啊!”
祖孙三人说笑着,方子圆将照片一张一张放进爷爷床头的那本影集里。
爷爷的那些照片成为照亮方子圆日后生活的另一束光。于这一点,她是感谢王海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