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是抱着死志的。
在看岑子苓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把又一把的刀具的时候,死志更甚。
苏贯仲倒了一些白色粉末到温水里化开,然后递给守在床边的汉子。
让他喂产妇喝下。
会娘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人,然后一口一口喝下了“绝命药”。
药见效很快,不一会儿,会娘的意识便模糊起来。
夫君,来世再见。
但愿孩儿能平安降世。
苏贯仲扒开她眼皮看了看,又喊了几声,见产妇没有反应,转头对岑子苓道:“麻醉散生效了。”
岑子苓已经穿戴好了防护服,手上一双晶莹剔透,紧紧贴合的手套格外显眼。
她转身对汉子和老妇人道:“两位,还请出去吧。”
这是之前说好的。
施展此术时,不得有外人观看。
“好,好,我们这就出去,岑大夫,会娘就拜托给您了?”
老妇人泪水涟涟嘱咐着,在得到岑子苓肯定的答复后,才被儿子搀扶了出去。
苏贯仲同样换上手术服后,对岑子苓点头道:“我们开始吧。”
“好。”
一场简单的剖腹产手术,两人做得却极为小心翼翼。
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在人身上施展此术。
即便他们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次。
两刻钟后。
产房内响起了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生、生了?”
老妇人腿一软,就向地上委顿而去。
得亏汉子扶了一把。
汉子扶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的视线却一直没离开产房。
孩子出生了,那会娘呢......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汉子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缓慢而沉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产房的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苏贯仲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
汉子扶着老妇人迎上去,一开口,方知喉咙干哑:“苏大夫,会娘她......怎么样了?”
苏贯仲露出一抹笑:“母子均安。”
老妇人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蛋儿,听见了吗?母子均安,母子......子?
岑大夫,会娘生了个儿子?”
“是啊,恭喜大娘了,是个健康的小子。
您要抱抱他吗?”
“要,要要!”
老妇人瞬间感觉全身充满了力气,一把挣脱儿子的手,将宝贝孙子抱了过来。
老妇人稀罕了一会儿,想到什么,立马将孙子从儿子怀里抱过来:
“乖孙儿刚出生,不能见风。
我先带他回屋里。”
产房里,苏子苓已经将产妇收拾妥当。
产妇静静地躺在那,但胸膛的起伏,证明了人确实还活着。
汉子见状,心里最后一丝犹疑也尽去。
他快步上前想碰碰自己的妻子。
岑子苓去拦住了他:
“她现在身上还有伤口,需要有一个干净的环境。
身上的衣服要勤换,伤口每天都要换一次药......”
她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汉子认真听着,牢牢记在心里。
“......对了,你们也要勤换洗,保持干净,免得将脏东西带到产妇身上。”
汉子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点头。
留下了药,交代他们注意观察产妇晚上有没有发热后,两夫妻就手挽手走了。
汉子感激涕零的将两人送走。
直到不见了两人身影,他才转身关门。
他没看见的是,在门快关上的时候,有个人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人,在一个拐角处阴恻恻的看着这边。
他手里拿着一个木头雕成的胖娃娃,然而此刻,那胖娃娃木雕上已经深深裂开了一条缝。
目光阴鸷的看着大门完全闭合,黑袍人手上一个使劲,裂缝的木头娃娃就化成齑粉。
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跟在他身后的黑袍人心中一紧,将头垂得更低了。
黑袍人嘴角邪肆的翘起。
他偶然路过,发现这家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气运极盛。
这样的人,若遇善,将来则必造福苍生。
若遇恶,则是极佳的鬼王苗子。
只可惜有了一次失败的经验,他已经没有精力再花费十几年慢慢培养。
毕竟人只要活着,变数便太大了。
他已经经不起再一次失败。
所以,他才想直接制造一个鬼婴。
没想到,到手的鸭子竟然让人生生给放飞了。
“刚刚那两人是谁?”
“属下这就去查。”
.......
一夜无话。
苏贯仲抱着自家媳妇睡到了自然醒。
外面难得的安静。
没有士兵的操练声,也没有孩子的哭闹声。
等等,孩子!
苏贯仲猛的睁开眼。
小婴儿饿的快,不找娘他不正常啊。
匆匆忙忙出了卧房,就见祖父悠闲的在院子中打着五禽戏。
“祖父?墨儿他们还没醒?”
岑安之慢悠悠打出一拳,说话也慢悠悠:“醒了,奶娘在带着呢。”
“奶娘?”
岑安之一拍脑门儿:“对,我给忘了。”
奶娘原本定的是今早来,没想到昨天傍晚就来了。
说是要提前熟悉下情况,明天就能正式上工了。
没想到她上手这么快。
“她这么快就跟两个孩子混熟了?”
苏贯仲走到岑安之身边,也慢悠悠打起了养身拳。
岑安之:“等吃完早饭,你们夫妻两再去昨天的产妇家看看。”
苏贯仲:“祖父放心,我们也想知道她后续康复的怎么样了。”
岑安之“嗯”了一声,接下来,爷俩就都不说话了。
苏子苓穿戴完出来,看见的就是两人动作整齐划一的在伸脖缩脖。
岑子苓:......
默默转身,看孩子们去了。
吃完早饭,小两口边交流着昨天的手术心得,边出了门。
当打开门,就愣了愣。
门口大街上,一群黑袍人和一群人白袍人,一群占了一边,默默对峙着。
而他们家,正好处于双方的中间地带。
数十道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身上,岑安之很识时务的拉住自己妻子的手,又缓缓退了回去。
小心翼翼关上大门,两人才长舒一口气。
苏贯仲小声问妻子:“这什么人啊?”
他半月不在家,这镇上已经发展出这么有特色的两个帮派了?